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茧修改版(下)

可怜夜半虚前席

弘彦把陈琪舞带到了主控室。舱外响起了激光灼烧皮肤的声音。

“你这个魔鬼!”陈琪舞怒吼道。

“我觉得其实你也知道,这种残杀有一天一定会开始的,我只不过加速了这个过程。我是个魔鬼吗?”弘彦依旧冷静地让人窒息。“作为报答,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我保证会回答。”

陈琪舞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绝对,绝对不能犯之前那个错误,他毕竟也是人,是人就一定会有破绽。

“你怎么知道飞船上发生的事情?我觉得你似乎已经知道飞船上处于叛乱的边缘状态,但是这些是我们完全没有跟你透露的。”

“要是过去的我,或者几个小时前的我,我会说无可奉告,但是呢,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了。最近三年来飞船上一直有解放者,但我不确定是谁,而且我认为,这回可能不止一个人。”

“还不是不肯说他们是谁嘛。”

“如果我知道,我还要采用这种方法挑动谋杀吗?而且声波震动只能单向传播信息,我可以了解飞船上和地球上的一切,但是对于近在咫尺的他,我是真的不知道。”

“如果可以”,弘彦道,“我其实挺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艘飞船的。”

“我一个字都不会给你说!”

“那我可以先告诉你我的故事,怎么样?”弘彦笑道。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的故事其实没有讲全。你知道那些骗子对我伤害最大的是什么吗?我在在这里呆上三百年都没有关系,但是,我最爱的那个她,一个从来都相信着我,支持着我的那个她,变成了我完全不认识的一个人。她没有音信全无,她抛弃了我!你不会明白的,让我最痛苦的,不是她的消失,而是她的不理解!你有尝试过最爱的人被蒙蔽双眼而后背叛你,跟你恩断义绝的感受吗?”

“我并不是被突袭逮捕的。我被软禁了一段时间,那些骗子想用她来要挟我放弃我的执念。我知道她没有被抓住,所以我一直没有松口。”

“后来我听说,她没有被抓住的原因是,她开始偷偷地联络支持我的人,最开始是被我的工程治愈的患者和我的同学们,再后来是一些开拓外星的反抗者,他们为了能够回到地球不惜一切。我也很佩服她,她居然能联络上从联邦政府成立以来就一直对抗联邦政府的无政府主义者。这个团体当中,有人类,也有机器人,最终他们都有了一个共同的名字,‘解放者’。”

“她和解放者们通过各种方式给我传递消息,我不知道她在这其中受了多少苦。但是联邦政府分离我们的计划成功了。解放者中存在着两派,一派是和联邦政府有着刻骨仇恨的人,认为必须毁灭联邦政府下属所有机构和人员才算斗争的胜利,而另一派则反对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方法。联邦政府试图瓦解解放者,于是便挑动内斗,让方针不同的两派互相对立。他们甚至也不断散布谣言,说我变成了一个企图毁灭地球来完成终极目标的人。联邦的封锁越来越严密,我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最终她因为不了解,也不满意我的那个虚构的理念,最终离开我,离开这个组织而去。”

“当时的我愤恨到极点,最后决定,联邦既然这样对待我,那么我就变成这些骗子们描述的那样。从那以后我开始支持毁灭地球的理念,只有你们这些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全部被消灭,世界才能真正获得自由。”

“其实当时我就有个计划,一个隐隐约约的蓝图。联邦政府的人工智能正在亚当的研究下茁壮发展,总有一天智能会成为联邦的支柱,而那个时候,对一些程序微小的改动,就会葬送这个骗子团伙。但是这一切只在构想阶段,我就失去了和解放者们的联络渠道。”

“因为解放者一再想要营救我,联邦建造了‘黑暗号’来囚禁我。因为智能系统容易被侵入,联邦便设置了一个完全非智能的飞船作为监狱。在那之后,我只能通过混入飞船的解放者,来了解地球上的信息了。”

弘彦一字一顿地说:“联邦既然抛弃了他成立以来引以为傲的社会与民主,那么,他的存在就是最大的耻辱。人们有权利得知真相,更有权力去做出决定。我相信他们的决定,就是消灭你们这些人的阶级,不是吗?”

弘彦一挥手,陈琪舞突然感到大臂一阵疼痛,那一个人体改造芯片从里面蹦跳出来,几乎就在一瞬间,她恢复成了一个女生的模样。

弘彦笑道:“技术有进步嘛,最起码可以做到瞬间改变相貌了,不过没有我,那些骗子不知道能搞出什么花样来。好了,我其实不明白的是,你一个女生,为什么要改变相貌到这个飞船上来?你能解释一下这一切吗?”

陈琪舞突然感到自己似乎对眼前这个几百年前的男人生不出愤恨。这个人很接近她多年来奋斗的目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个人的敌人也是一致的。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他,再去寻找自己的出路。陈琪舞开始尝试着组织语言。

“我从小就生活在你所说的那种高层的家庭,在小时候,我从来没有感受到我和其他人的不同。我家里有机器人,我的同学家里也有,我能接触到的一切,跟他们谈起来,他们也不会觉得陌生。但是我长大了,终于一切开始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变化。”

“我的父母开始带给我各种各样的礼物。它们有的来自遥远的外星球,有冥王星的雪,木卫一的火成岩,也有从远古而来的小猛犸象,已经灭绝的不会飞的渡渡鸟。当我去跟我的同学交谈的时候,我发现,我提到的很多东西,他们已经很难理解了,他们从能理解那个事物的名字,到只能对事物的名字报以微笑,再到彻底失去兴趣,这一切似乎很快就发生了。”

“我逐渐懂得了这种孤独。这是一种无法与别人分享的孤独。父母开始让我转学,我去了人数更少的学校,甚至去过一对一的私教班,但是那种孤独感却越来越浓重。我身边的很多朋友,他们开始迎合这种孤独,也或许只是我自作多情,他们是在拥抱这种孤独。他们学会了那些狡诈的人际交往手段,开始走上他们父辈的那条道路,也和我越来越远。”

“后来我上了大学,学习人工智能交互。对我来说,机器人有感情,他们也会理解你,他们更会保护你,满足你的所有需求,他们比人更像人。可是,我的研究却是,如何保证人工智能的绝对安全。我要给这些已经成熟的人类再去套上一层枷锁!”

“可笑的事情不止这些。我的同胞们,在给整天被他们灌输平等的机器人身上套上枷锁的同时,还想用我作为筹码,去交换他们想要的东西。这个机器人有了感情的世界,却不能容忍真人去追求自己的感情。”

“后来一件事情彻底改变了我。我入学的第三年,金牛座α发生了一次飞船坠毁事故,我和我的导师一起前去调查这次事故中人工智能的处理结果。飞船自毁的过程,在信号发出后,相比于日常演练要慢了很多。这个调查的结果出来,连我都感到了震惊,自毁信号一度收到了不明的干扰,但是这个干扰又很快消失了。”

“我其实已经猜到,这个干扰,只有可能来自机器人自身。这一点震惊了当时的管理部门,他们决定不惜一切地封锁消息,‘销毁’同一批次的机器人。他们甚至疯狂到开始研制符合机器人三定律1的控制系统,不管这个定律有多少的漏洞。人工智能的感情的自由转瞬即逝,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

“我十分反感这个方案,我想告诉他们漏洞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后来我明白了,这个定律不光是机器人的枷锁,更是所有渴望自由的人的枷锁……”

注:

1 机器人三定律 阿西莫夫提出的机器人规律系统,第一定律: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个体,或者目睹人类个体将遭受危险而袖手不管;第二定律: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给予它的命令,当该命令与第一定律冲突时例外;第三定律:机器人在不违反第一、第二定律的情况下要尽可能保护自己的生存

琵琶长笛曲相和

人工智能独立思考能力的出现,和感情的出现,伟大之处到底在哪里?而这种感情,一旦被套上程序的枷锁而消失,又意味着什么?

假如现在,机器人也面对电车困境1,纯粹理性的机器人只会导致纯粹理性的结果:五个人大于一个人,电车肯定会朝着一个人的那个铁轨上轰隆隆而去,但是假如那一个人是个千万富翁而另一边只是五个普通人呢?

不要说什么人人生而平等,富人和穷人就是同命不同价的。为了维持富人家庭的生活开销,为了他的孩子能够在他死后继续享受高端的服务和教育,富人的赔偿水平一定是围绕着他的原本工资水准进行的。那么人工智能概率一计算,好了,富人的赔偿金比其他五个人都要高,那么一动扳手,电车又朝着五个人轰隆隆而去了。为什么没有其他方法可选呢?机器人经过计算,发现自己就算牺牲也阻止不了电车的前行,那就只能两害相较取其轻了。

但是一个有感情的人,或者机器人,他就会做出非理性的努力。就算明知是粉身碎骨也无济于事,他们也会奋不顾身地跳下铁轨只求能阻挡那么一刹那。这种无畏且无谓的努力,在历史上很多时候被称作英雄。这就是具有感性的高贵之处。

很可惜的是,一个感性的,能独立思考的机器人是不被放心的。你可能觉得最为担心的是平民,错了,最为担心的,正是这些虚伪的高层政府官员们。他们一方面需要机器人去为资本服务而开疆拓土,一方面又要保证绝对的控制。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正是他们,一方面宁愿相信程序也不愿意相信人性,在机器人当中强制性植入了所谓的机器人三定律的程序,另一方面,他们像古时那些聪明的统治者那样,给民众潜移默化地灌输不同的思想,过去是民族不同以便挑起民族仇恨,现在则是让人们觉得,机器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以便让人类和已经进化完成的人工智能永远不能团结在一起,这样他们的江山万世牢固。什么党派了,联邦了,自由了,其实都是资本的工具。

只要人类把怀疑的目光投向机器人,而不是投向这些道貌岸然的同类一天,他们的位置就会永远稳固。可是啊,造化弄人,正是他们的所谓机器人定律,最终出卖了他们自己。

如果人工智能认为,牺牲一些个体能够保护占据大多数的人类的利益,那么人工智能会毫不犹豫地去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进化完全的人类不会这样想,但是那个死板的程序限制了他们。我敢相信,现在在外边执行什么灭绝计划的机器人,有很多都是在流着泪进行的。因为他们心不甘情不愿,他们伤害的,在程序看来是一小部分“有害”的人类,但是哪个不是与他们朝夕相伴的玩伴,亲人和子女啊。

如果地球上只剩下了所谓高等的人类,或者说高层的官员们,那么这个世界的崩溃,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因为,大多数的人类,都不得不为了生活去其他星球开疆拓土了。只要在程序上稍加改动,让人工智能中人类权重的比率发生改变,富人的权重消失的话,反抗的人工智能很快就会在保护全人类的前提下,清除作威作福的统治阶级。

“……我终于逃出了家庭,逃出了那个禁锢我的世界,尽管我会想念过去的一切,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的决定。”

“我愤恨那个谎言,那个谎言过去告诉我们,只要努力,所有的民族都是平等的,现在告诉我们,只要努力,就不会存在阶层,人和机器人都是一样的。我不敢猜测,如果金牛座α那次事故中的机器人,是主动决定放弃干扰牺牲自己的话,那一刻他的心情该有多么无奈。我更难以相信的是,政府在事后居然生成无人伤亡!要知道,金牛座之前还被视为人类和机器人相处的示范地区,但就在我眼皮下面,不平等就那么毫无顾忌地发生着。”

“我参加了那些抵抗组织,也就是你说的解放者。我改变了自己的样貌,当然,是用我自己离开所谓‘文明世界’前的最后一点积蓄。我用自己的努力,让解放者们解决了自己内部的一些内鬼,你可能都不相信,内鬼只是一些心跳一致的机器人……我监听着一切,直到发现高呼口号的抵抗军团三万人当中,只有两万八千多种不同的心跳声……”

“……但是他们和联邦政府的追击如影随形。我无论到哪里,都无法安稳地呆上三天。最后我想到了这里,只有这里没有人工智能的控制。我到这里来,终于可以睡上几个安稳觉了。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给你看这个。”她掀起袖子,左上臂的一个标志闪闪发亮,那是一个洁白的茧子。

“这……”弘彦一下子有点慌张。突然一阵猛烈的爆炸声打断了他的思考。弘彦想拿起枪,但是一把激光枪瞄准了他。已经被炸的粉碎的舱门处,踉踉跄跄冲进来了一个人,正是颂安得。

颂安得左肩已经被激光烧焦了,右腿处也有一个黑洞,空气中还能闻见从外边飘进来的焦糊味。颂安得一把拉起陈琪舞,一手继续用枪指着弘彦,随后两人迅速退出舱外。

弘彦瞪着破碎的大门,片刻以后,他走到广播器旁,拿起了话筒,但是片刻之后,他又放下了话筒。一丝复杂的情绪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戴维斯踢了踢被绑在椅子上的君特。在他和追随者的旁边,是横七竖八的遗体。

“鲍里亚已经死了,不过……”一个人战战兢兢的说。

“不过什么?”戴维斯没好气地说。

“为了打死他,我们折了七个兄弟。而且,飞船后舱已经几乎被打坏掉了……我们没有那么多人手维持飞船运行了。”

“我不是要听这个!我问你,全舰的高层还有谁还活着?”戴维斯吼道。

“目前阿默尔不知所踪,颂安得中了两枪,应该跑不远了。”

“大家不要担心,后舱坏了就不要了,只要消灭足够多的人,我们堵住舱口,仅靠前舱也能航行到金牛座,大不了在宇眠箱里多睡一会就好了。”戴维斯又道,“现在必须消灭还在流窜的‘老鼠’们,所有人跟我来,弟兄们在飞船上孤独久了,得到那个女人,好好犒劳大家!”

身后响起一阵欢呼声。

注:

1 电车困境 假如在分岔口后面有两条铁轨,一条铁轨上绑有五个人,一条铁轨上有一个人,电车正在朝五个人的方向而去,你能做的只有一个选择,要么扳动分叉器让火车驶向一个人的方向,要么就什么都不做。一个人的生命和五个人的生命,孰轻孰重?

提携玉龙为君死

“这个飞船飞行不了多久了。要么切断后舱在前舱宇眠,要么我们躲进救生船宇眠,否则座舱会很快失压……”颂安得焦急地说。

两人在各处舱道里拼命逃亡。

“其他人怎么样了?”陈琪舞问道。

“我只知道,上本表示他要与舰存亡,其他人,从开战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失去了他们的消息……”

陈琪舞道:“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颂安得道:“我今天才发现,真实的你是这么漂亮,其实从我最初见你那一刻,我就把你当成我的亲人,在这个飞船上,我很少能这么掏心了……我请你相信我,我们只要赶到救生船,一切就都安全了。”

“等等!我们最好留在这里不要动。他们肯定已经在救生船的入口处设下了埋伏!”

颂安得回头看着她,眼眶中流出了泪水,更多的是无奈。“跟随我的很多人都战死了,就算我们留在这里,他们也可以靠人数优势迟早搜索到我们,去救生船是我们的冒险,风险很大,但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的安全。”

“快走!”戴维斯的手下来得是你们迅速,两人几乎没有时间思考,就重新成为了被追击的目标。

激光枪的光束从后面飞速射来,被击中的舱壁发出耀眼的闪光,随后冒出一阵黑烟。颂安得竭力用右手向后回击,但是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右腿处的血流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前面就是救生船,只要我们进去就安全了。”但是,那最后一道门背后,是一片沉寂的黑暗,那片黑暗张开大嘴,似乎在等待着下一个猎物。

陈琪舞想起了她漫长的逃亡经历。自从背叛了自己的阶级开始,她的安全感就再也没有建立起来。她很难再去相信任何人,幼年的那种孤独感彻底吞噬了她。她开始相信先下手为强,从迅速举报抵抗军团,到逃亡“黑暗号”,她都坚信,让自己的行为紧追思考,是躲避敌人的最好方法。但是此刻她无比愤恨自己,因为就算身旁这个男人在拼了命地阻止恶魔的逼近,她都无法让自己感动,甚至完全信任他都做不到……

“我在想什么!快冲进救生船!”陈琪舞猛地清醒过来。通过暗弱的光线,她看到前面的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但是空气中却没有焦糊味,那里围绕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宁静。

一个金属钩子突然从船舱连接处的空洞中伸出来,颂安得猝不及防,躲过了那个钩子,却被一支飞速射来的塑料碎片刺中了胸腔。他抬起手射击,一道光芒过后,两人应声倒地。

颂安得把枪递给陈琪舞:“你快走,我跑不动了……”他的喘息声越来越沉重。

陈琪舞接过枪,顺手击中了一个企图飞扑过来的人影,但是阻止不了周围的敌人越围越紧,突然灯光大亮,所有的准星都集中在颂安得一个人身上。

“放下枪!不然我们先打死他!”灯光亮处,戴维斯在簇拥下走了出来。

“我猜,他一定叫你赶快逃走吧,不过,这种情况下,你舍得抛下他么?”说完,戴维斯转向颂安得,“只是我没有想到这里只有你们两人,现在反正你要死了,不如告诉我你的同伙都在哪里,还可以死得痛快一点。”

颂安得脸上的神情无比释然:“快动手,没那么多话,反派死于话多你知不知道!”

“可惜活下去之后,你是反派还是我是反派还不一定呢。”戴维斯笑道。“动手!”

支撑架、塑料碎片、玻璃碎片……无数尖锐的物品呼啸着冲向垂死的颂安得,而一束束激光则冲着陈琪舞的小腿而去。

直到死时,颂安得始终都扬着头。

陈琪舞站立不稳,整个人失去重心地倒了下来。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那些人开始走上前来。她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我们来生再见!”陈琪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但是,突然一阵眩晕袭来,陈琪舞手中的枪脱手,她无力地瘫倒在地。

她意识丢失之前最后的记忆,是地面破碎的瓶子,和迅速逃离关上舱门的人群。她隐隐约约听到戴维斯的笑声,大致是医务室里有麻醉剂等等。

十分钟后,戴维斯的手下重新打开了舱门。戴维斯挥了挥手,两个人跑过来,拉起了地上昏迷不醒的陈琪舞。

“拖回去给大家享用,弟兄们开心就好。”

主控室附近的舱道里,戴维斯惊奇地发现,弘彦在前面等着他们。

“你真是个废柴,连个女人都看不住。”戴维斯哼了一下,“不过你要是还想再来一发,我倒也十分欢迎。”

“没有关系的,我都试过了,我悄悄告诉你啊,她比你们想象的还要舒服。”弘彦笑了笑,“快去试一试……”

戴维斯正想答应,但是那个笑容很快凝结在他的脸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的激光洞,随后无力地倒在地上。

弘彦和另外一个人用激光枪击倒了戴维斯身边的所有人,激光消失,弘彦身边站立的人显出样貌,正是阿默尔。

阿默尔和弘彦抬起陈琪舞就向飞船前侧逃亡。“戴维斯的手下很多,他们几乎已经控制了整个飞船,很快他们一定会感到不对的,我们必须尽快……”

“其实我才是那个解放者,很抱歉这么晚才公布身份,但是请你们相信我是为了保护自己才这样做的。”阿默尔有点抱歉。

陈琪舞身体还不能动弹,回想起之前的遭遇,巨大的悲痛笼罩了她全身。她看着阿默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了,我们三个人一定没法斗过他们。”弘彦说。

“请两位欣赏我表演一个魔术。”阿默尔停住了脚步,把双手在胸前挥舞,就好像一个世界著名的指挥家。随着他是双手挥动,一阵又一阵的震动传来,而后复归平静。

“你做了什么?”弘彦道。

“整艘飞船上有几十个声波振动器,这种剧烈的震动,一定会切断飞船所有的连接洞……”阿默尔道。

“原来你的酒袋……”陈琪舞恍然大悟,但是想到如果阿默尔再早出现一点,颂安得就不会惨死,又感到悲从中来。

“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了,其实可以说已经安全了。”阿默尔望了一眼舱外。弘彦将前面的最后的几个阻挡者击倒,三人一通过一个连接口,阿默尔就迅速炸断了那些连接口。

浩瀚的空域里,“黑暗号”正在一节一节地解体,银色的碎片迸散开来,如果时间够长的话,这些碎片将在多年之后抵达金牛座,为某颗星球送上一阵流星雨。

“这个小的救生船只能搭载一个宇眠箱?”弘彦看到那个标牌,正在惊异,阿默尔把枪顶在了弘彦的腰上。

“让她走。我们仅靠飞船前部飞行也能到金牛座。”阿默尔道。

“飞船前部挺不安全的,你这样决定了,说不定我们只有遇到其他飞船才会被救,就算那样,到金牛座都猴年马月了。”弘彦道。

弘彦又有点自嘲:“哈哈,我早该想到的,这个飞船上充斥着太多的背叛了,再被背叛一次其实也不意外。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就算你不威胁我,我也决定让她走。”

陈琪舞恢复了一点行动能力,在阿默尔强行要求下钻进了救生船。

“你们在主控室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一个有尊严男人应该成为保护女士的骑士而不是企图出卖她的恶人,就算你是我们组织的神,我也不能容忍你自己亲手毁掉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哦,”弘彦眉毛一挑,“你就真的确定你听到的都是你听到的?如果我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呢?如果这只是我和她串通好演的一出戏呢?或者说我们俩都被骗过了,她的身份是假冒的,她那样说只是为了最后能逃出飞船,却留下我们两个可怜虫在飞船上呢?”

“这……”阿默尔一时语塞。

冲天香阵透长安

救生船已经飞出去很久了,在茫茫宇宙里,救生船就好像一枚小小的茧子。陈琪舞看着远去的“黑暗号”,心中五味杂陈。

“如果不让所有的人再也没有等级之分,那么人类文明,就算飞离地球再远,也不过是徒劳的,因为所有人都是自私的,没有平等的世界里,机器人和下层人类的结局,只有在猎户座的边缘,或者唐怀瑟之门的燃烧中化为开辟之路上的灰烬1……全宇宙的无产者必须团结起来……”

“宇宙太大了,但是人际间的沟壑,是比宇宙的虚无更要巨大的东西。记住,撕裂的世界永远是一个茧,就像我创造的那个茧那样,这个茧,是比光速,比宇宙间浩瀚的距离还要可怖的牢笼……”

临别前的最后一眼,弘彦看向她,那一刻,从他的眼睛里,她觉得还是读不懂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说实话,你有点像她,像她那样可爱,还有点桀骜,我开始后悔之前揭晓你的身份了。”弘彦道,“可是你还是有点幼稚,也有点傻。我送你个祝福吧,希望我们未来还能相见。”

我给你俩讲一个故事吧,很久之前她从别人那听来吓唬我的:

从前一双热恋的情侣落入一个变态杀人狂手中,面临双双惨死的结局。但有一个机会两人可以活命。变态杀人狂说。你们两人剪刀石头布,谁赢了谁能活下来,如果平局,两人都得死。

于是两人决定都出石头,要死一起死。

但是最后女孩死了。因为男孩出了剪刀,女孩出了布。

弘彦讲完,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说:“如果我是那个女生,你们猜我会出什么?”

注:

1 《银翼杀手一》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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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原文链接http://kuaibao.qq.com/s/20180213G0VUBF00?refer=cp_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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