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浑身冰冷,不由回想起她十五岁那年的鸿鸳宴,那时夜明澜十九,温润如玉,能文能武,是京中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婿人选,所以当宁皇后宣布她与夜明澜配为一对时,欣喜与羞涩已经盖过了一切理智。现在想来,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夜明澜设下的局,他看中的只是她司家嫡女的身份以及她背后的容家而已!
第001章 魂消凄凄风雪夜 寒风入夜,刺骨冰凉。 夜氏皇朝京都莫凉城内,入目皆是荒凉冷涩,一声凄厉的女子叫喊从澜王府后院传出。 “司颜佩,把孩子还给我!”从榻上滚落的女子一身白色里衣已经被汗水湿透,她脸色苍白,长发披散,正吃力地向司颜佩爬过去,颤巍巍地伸出手去。 “还给你?”床边,浓妆艳抹的司颜佩满脸讥讽笑意,指甲从怀里的婴孩脸上轻轻划过,孩子刚出生,被她这一折腾,啼哭不已,司颜佩听得烦了,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孩子的口鼻,“司雪衣,只要你老老实实帮我办成这件事,我就把这孩子还给你。” “你……你这贱人,别动我的孩子!”虽然雪衣不善骂人,可眼下司颜佩这么对待她刚出生的孩子,护犊心切,雪衣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话刚说完,司颜佩就瞪了瞪眼,俯身甩手给了雪衣一耳光,“不知哪来的野种,也敢这么嚣张!” 说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仰头得意地笑了笑,“可真是一代传一代呀,你那下贱的娘不知跟谁生了你这野种,竟然抱回来说是我爹的女儿,现在你又不知跟哪个野男人生了个野种,说是殿下的孩子……啧啧,司雪衣,容家就只有这么下贱的胚子吗!” 雪衣浑身剧烈颤抖,双手深深剜进肉里,却不知疼痛。 一个月前,太和皇帝崩,留诏传位于刚刚被立为太子的澜王爷,所有人都知道太和皇帝的死和这诏书有问题,却又碍于夜明澜的和苏家的势力,不敢妄动,只有二皇子玄王爷出面反抗,却被夜明澜的军队逼出莫凉城,生死未卜。 也就在那时,传出了她与玄王爷夜青玄私通的谣言,夜明澜问也不问就将她关进了后院,扶她的庶姐司颜佩为太子妃,到这时雪衣才知道,爹爹之所以一直带待冷漠,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司家的女儿! 本想这个孩子是夜明澜的,就算他不管她的死活,可至少也会在乎孩子,直到司颜佩说出另一个真相—— 就在她和夜明澜新婚当晚,他接到密报,离府去截杀夜青玄,又怕她起疑,所以安排了一名心腹陪了她一夜! 她是他的妻啊,他竟能如此待她! 难怪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之后,他每次看着她的眼神都可怕得像是要杀人。 手心里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冰冷的地上,雪衣咬着牙凄凄笑道:“我十五与他相识,十八嫁他为妻,这些年来我费尽心思为他做事,待他没有丝毫异心,他却此对我!” “谁让你与夜青玄私通勾结,企图与他里应外合对付殿下。” “我没有!”雪衣断然否认,“这不过是你为了当上太子妃,捏造的谣言!” “没有?”司颜佩高高挑眉,“殿下早知道你会否认,所以让我问一句,当年夜青玄重症不治,出手救他的人,是不是你?” 雪衣犹豫了一下,她确实救过夜青玄,当年夜明澜出兵北疆,被困敌中,她心急无奈之下,跑去找夜青玄求他出兵,只要能救下夜明澜,她就治好他的病。 事后夜明澜获救,还曾为此夸赞她足智多谋,不愧是容家后人,却没想到如今这件事竟成了他憎恶她、怀疑她的理由! 司颜佩像是看出了雪衣的心思,讥讽笑道:“蠢货,夜青玄是殿下最大的劲敌,你救了夜青玄,不是背叛殿下又是什么?好在殿下一直都不过是在利用你,你难道就没想过当年鸿鸳宴为何那么巧,你就与殿下配到了一起?” 利用?这些年来的一切竟然都是利用! 雪衣浑身冰冷,不由回想起她十五岁那年的鸿鸳宴,那时夜明澜十九,温润如玉,能文能武,是京中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婿人选,所以当宁皇后宣布她与夜明澜配为一对时,欣喜与羞涩已经盖过了一切理智。 现在想来,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夜明澜设下的局,他看中的只是她司家嫡女的身份以及她背后的容家而已!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容家家主、她的外公语重心长地跟她说:“澜王爷非天定君命,雪衣,你当真想好了?” 那时她满心都是那个温柔如水的男人,哪还有细想的心思? 想到此,雪衣心里一凛,一把抓住司颜佩,“容家呢?容家的人呢?” 司颜佩脸上骤然拂过一抹阴冷笑意,叹息着道:“咱们毕竟姐妹一场,今天你生孩子,便让你见见容家人。” 说着对着后面的下人招手示意。 雪衣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紧张地看着一队军卫抬着一个个木架进来,她颤巍巍地爬上前打开盖着的白布一看,蓦地一愣,跌倒在地上,眼泪如雨落下。 这哪里是人,这又哪里是尸体?这分明就是……残肢断骸!每一个都是,全部都四肢头身分离,一看便知是用力撕扯开来的! 表兄,曦儿,舅舅、舅母……甚至连表兄那个两岁的孩子也在其中! “啊——”她双手紧抓着白布,竟是将白布抓碎了,凄厉的哭号传遍澜王爷,“为什么,为什么!” 这些年容家为夜明澜出谋划策,精心布局,直到把夜明澜推上太子之位,容家做的还不够吗? 司颜佩咯咯笑道:“容家不识好歹,虽然为殿下做事,心里却一直不服,要不是殿下以你和袭芳郡主为要挟,容家又岂会这么乖乖听话?” 袭芳郡主苏语,那是雪衣表兄、现下容家家主容璟的妻子。 “现在殿下已经大权在握了,留着这些叛逆之徒迟早是个祸害,所以今儿一早就下令把容家满门五马分尸了。” “司颜佩,你这畜生!”雪衣只觉肝肠寸断,大喝一声,吓得司颜佩一愣,然后厌恶地一脚把雪衣踹开,“这贱人叫得太难听了,来人,把她舌头割了。” 立刻有人上前来,将雪衣死死摁住,另一人捏开她的嘴,雪衣只觉嘴里一凉,继而是锥心的痛和浓烈的血腥味儿。 司颜佩这下可算满意了,“你跟你那死鬼娘一样不识抬举,都是死有余辜!不过,虽然你背叛了殿下,可看在咱们姐妹的情份儿上,只要你肯帮我,我一定会善待你儿子。你不是医术高明吗?那你帮我毒死夜青玄好不好?” 雪衣豁然冷笑一声,神色讥讽地看着司颜佩,虽然说不出话来,可是司颜佩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极度的鄙夷、轻视、嘲讽。 她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了四个字:卑鄙,无能! 司颜佩震怒,又一脚踹过去,“难道你想看着自己的孩子惨死?” 雪衣顿然犹豫了,看着那个襁褓,心如刀割。 正在她不知该如何决断之时,司颜佩身边的一名下人突然惊叫一声,“二小姐,这孩子死了!” 司颜佩也是一愣,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豁然想起方才她用手捂住孩子的嘴,没想到,竟是将孩子生生闷死了! 她厌恶地看了看手中的襁褓,甩手丢了出去,“这么不经折腾!” 雪衣发了疯般冲了上来,嘴里嗯嗯啊啊却说不出一个字,怎奈她刚生完孩子,身子虚弱不堪,还没站起来就又狠狠摔在地上,她披头散发地扑倒婴孩身边,抱着他泪如雨下,只觉心有万虫噬咬,痛不欲生。 畜生,你们这群畜生! 看着怀里早已没有气息的孩子,再想想这些年自己所受的蒙蔽与欺骗,雪衣犹如发了狂一般,向着司颜佩扑过去。 司颜佩看着她这模样,不由厌恶,招来四名随从,“这个女人既然不愿配合,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就赏给你们了。记得把她拖到如今两军交界处,玩完了之后要把她杀了,再把那几名神策卫的尸体放在边上,这样殿下就会以为是夜青玄派人劫走了她,别人也会以为是夜青玄的神策卫奸杀了她。” 说到这里,司颜佩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安排,最后瞥了已经崩溃的雪衣一眼,仰头大笑,“司雪衣,你就安心上路吧,你的娘亲、你的大哥,还有所有容家的人,都在下面等你了,哈哈……” 雪衣双手握拳,指甲深深扎进肉里,双手鲜血直流,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了郊外的,一路上都有男人淫荡的笑声不绝于耳,一双双手从她身上掠过。 深冬,地上的积雪有一尺多厚,她的衣衫已经被撕毁,可是她却感觉不到寒冷。 一人一边扯着她的衣衫,一边欺身而来,雪衣心中一阵恶心,突然用力一把拔出那人腰间的佩刀,迅速地从他颈间横过,那人来不及哼哼,便倒在一边咽了气。 其余三人全都一愣,没料到这一变故,雪衣一手握刀,冷眼看着他们惊慌的模样,那眼中满满的都是戾气与憎恨,似乎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突然她狂笑一声,举刀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的胸口,鲜血顿时染红了她的白衣。 三人只觉她那含血而笑的模样简直就是个魔鬼,顾不得太多,吓得掉头就跑。 身后,雪衣缓缓倒在地上,血染白雪,衣成血衣,她能感觉得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正在一点一点流干。 司颜佩,夜明澜,你们这些恶毒的畜生!我司雪衣发誓,此一生往三世,无论做人做鬼,都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雪衣——” 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一声嘶喊,雪衣心头一凛,只觉这声音有些熟悉。 “前方便是夜明澜的驻军之地,王爷万不可再向前了!” “放手!”这人又一声厉喝,语气冷硬寒魅,脚步声渐渐朝着雪衣而来。 “王爷,三小姐根本不在这里,这不过是夜明澜放出的假消息,想要引王爷入局!” “就算是陷阱,是局,是刀山火海,只要雪衣在那,本王就不能不去。若雪衣有任何差池,本王定让他整个夜氏一族陪葬!” 说罢,又是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是谁……雪衣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睛望去,却看不到男子的面容,只看到他的腰间系着一只小巧的药囊,风中隐隐飘来一丝熟悉的味道。 雪衣骤然轻轻一笑,眼泪从眼角滑落。 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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