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一种死亡练习，但人类何尝因为注定要死亡而放弃过奋斗呢—木心《莱茵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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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茵河》

木 心

童年的课本上读到

“父莱茵，母伏尔加”

感动得要翻船似的

噢，父性的莱茵河

发于瑞士，抵荷兰才出海

经过德国的是最好的一段

德国人沿着河岸两百里

修建了散步专用的便道

没有一幢房屋阻碍视线

日耳曼式的骄傲

“莱茵河是不卖的”

贝多芬老了，坐在河畔观落日

四重奏第二乐章玄之又玄

那是慢板，茫茫无着落的慈爱

1995

——选自《我纷纷的情欲·三辑》

莱茵河是西欧第二大河，全程流经瑞士、列支敦士登、奥地利、法国、德国和荷兰六个国家，全长约1230 公里，德国境内约865 公里，诚然“经过德国的是最好的一段”，被称为德意志民族的摇篮。它浸润的不只是沿岸德国的土地，如任何一条被称为“摇篮”的水系孕育开化文明一样，它激越了德意志的民族意志和人文风尚。

艺术家族赞颂莱茵河的音乐、文学、绘画等作品多不胜数，从歌颂众神的传说歌剧，到赞颂自然的游记散文，再到抗击命运的交响乐章，父性的莱茵河，灌溉出艺术家不屈的灵魂，骄傲的人格，谦逊的品性，严谨的态度，引领着历史上一以贯之的情操和习尚。莱茵河当然是不卖的！商业虽称帝君，在莱茵河“父亲”的角色前也会低头。

在《鱼丽之宴·海峡传声》文中，木心回答“如何与宇宙对话”的问题时抛出答案：“年轻的艺术家是不谈宇宙的，要到垂垂老矣，独坐莱茵河畔的夕阳光里，知道“有情”落在“无情”中了，惆怅、悲凉、柔肠百转，百转而寸断，寸断而和光同尘。”

木心说：“生命的剧情在于弱，弱出生命来才是强。”广大，久远，自在的莱茵河无言流淌，恒久如宇宙，河畔一代代有情人人来人往，人类用生命谱写演奏的乐章悠扬延续，茫茫无着落的慈爱悬而不断。

老子早说过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类以有情付诸无情，以人道对抗天道，结局必败。知必败依然奋起，此“扼住命运的咽喉”的贝多芬式举动，徒劳悲壮，依然值得大书特书，即——人生就是一种死亡练习，但是人类何尝因为注定要死亡而放弃过奋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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