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东良｜人性中的“善”从何而来？

人性本恶还是本善，这是一个千古话题。

最近在我出版的《多巴胺说了算》中给出了答案，人因为个体利益而进化出了自私（恶）的一面，因为群体利益而进化出了善的一面。在此我主要讲人性中的善从何而来。

群居生活与群体进化

“一个人可以走的走得更快，一群人才能走得更远”，群居生活是动物的重要选择，因为它有利于获取食物、避免危害和种族繁衍，尤其是灵长类动物，毫无例外的都选择了群居生活。

然而群体受大自然优胜劣汰规则的筛选，什么样的群体才能更加强大，避免被大自然所淘汰呢？群体的强大有赖在规模、凝聚力、群体效率三个维度的不断进化。因此对群体内每个个体的进化也提出了新的要求。

比如蜂群的进化不是让每个工蜂更自私，而是更无私。

人类要形成千百万人的大群体，就要求个体必须进化出善的一面。如果一个群体人人自私自利、弱肉强食、尔虞我诈，这个群体必然会分崩离析，一盘散沙，最终被更强大的团体（部落）所消灭。

因此人类进化出了友善、诚信、同情、正义等善的一面。

友善——扩大规模的基础

友善，既符合群体利益，也符合个体利益。友善不仅有利于个体编织人际关系网络获得生存优势，对群体的扩张也是至关重要。它可以减少内部争斗，允许人群更大规模、更高密度的生活在一起，也能促进人类更好的合作与交流，一起完成更大的事情。地球上也曾出现过更厉害的尼安德特等人种，然而他们都走向了灭亡，我们却一路发展壮大，并不是我们更健壮、更聪明，而是更友善。

诚信——相互协作的前提

诚信与友善一样，也是既有利于个体，也有利于群体。对个体而言，诚信是合作的前提，如果一个人总是背叛，合作肯定无法进行，这个人就会失去重要的生存优势。对群体而言，人类不是靠体格取胜的物种，没有合作人类单个个体在大自然显得非常脆弱，只有通过合作建立群体力量才能生存下来。

但人又不总是诚信，会根据利益得失进行权衡。这是因为诚信有单次合作和多次合作的不同。如果只合作一次，下次不再合作，就很可能出现不诚信的现象，因为不诚信方容易获得既得利益。比如旅游景点经常出现宰客的现象，因为你来过一次就不大可能会再来，骗了你也没什么损失；如果是靠回头客做生意的社区饭店，不诚信，生意可能就黄了。

同情——减少同类伤害，促使利他行为。

我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具有同情心，这是因为在我们的大脑前额皮层下都有一个杏仁体，它会让我们对别人的处境感同深受。

同情对我们的群体有什么作用呢？

首先它有利于我们减少同类伤害。当你看到一位乞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你就能体会到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状态，而你要去帮助他，就是为了解除内心的这种感受。同样你要去伤害一个人，当你看到别人的恐惧表情和受伤害的身体，就会感受到这种被伤害状态，身体会抗拒这种感受，从而终止伤害行为。杏仁体的这种让人感同身受的功能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被伤害的对象与我们越相近，我们的感受会越强烈。比如踩死一只蚂蚁，杀死一条鱼，我们内心可能毫无波澜；但如果要宰杀一只羊、一头牛，我们可能会心生不忍；而要杀害一个人，我们就很难做到，尤其是看到亲属受到伤害，我们的感同身受会特别强烈。

其次它在人类的利他行为中也发挥重要作用，并已经通过严谨的心理学和脑科学实验得到证明。我们日常行为中有很多利他行为，比如无偿献血、受灾捐赠、器官捐献等。但是也有人怀疑这种利他行为，认为献血也是有利的，自己以后可以免费用血，受灾捐赠是受倡议的道德裹挟，器官捐献的对象也都是亲属。为此专家提出了一个“非凡利他行为”的概念，它非凡在何处？要求有三个标准，一是要非亲非故；二是要承受巨大风险；三是要超出道德要求。比如去年杭州快递小伙从钱塘江三桥跳下救人，就正符合非凡利他行为的标准，他与落水者非亲非故；要承担受伤甚至死亡的风险，这么高的桥一般人都没有勇气跳下去，而且他也确实受伤了；也没有道德要求他这样救人。人类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英雄的非凡利他行为呢？这并不是出于无所畏惧，而是来自大脑杏仁体对痛苦的敏锐感知，来自于对他人苦难的理解和共情，从而促使我们无私的帮助别人。

正义——为友善与诚信保驾护航

正义的出现可能晚于友善和诚信，但它不会缺席，因为如果没有正义，人类在友善和合作的道路上就走不太远。

人类在朝着友善的方向进化，并非没有坏处，友善之人在与不友善之人的斗争中很容易处于劣势，不友善的人更倾向于占人便宜，对抗中也更容易心狠手辣。友善的人不会去侵占他人的利益，但在自身利益被侵害时该如何自保？

我们常说在看到别人遭受不公时你不站出来，可能下次遭受不公的就会是你。友善的人类只有进化出一种同仇敌忾的正义基因，才能联合起来用群体力量战胜恶的力量。如果没有公平与正义，人类可能会恶人当道，人心不古。还好人类进化出了公平与正义，我们每个人内心都有一个“公理”和一股打抱不平的精神。

与“善”相关的化学因子

从生理上来讲，人性中的这些“善”与血清素、亲密素、多巴胺等化学因子密切相关。

其中友善与血清素最为相关，一般血清素含量高的人更愿意与他人合作，并且不愿意伤害他人。比如在对黑猩猩和倭黑猩猩的研究中，我们发现黑猩猩对同类十分残忍，经常伤害或杀死同类，而倭黑猩猩之间非常友善，相互帮助，倭黑猩猩体内的血清素明显比黑猩猩高。

而诚信与我们的亲密素有关。为了研究诚信，还专门演化出一门“信用生理学”，研究认为人脑中存在一种“道德分子”，催产素可能在道德生理系统中起到核心作用，这个道理也很简单，因为想要与他人建立亲密关系，就不会去欺骗他人。

正义可能主要与杏仁体和血清素都有关系。杏仁体会让我们对别人的处境感同身受，当看到别人遭受不公时，我们也会体会到这种遭遇不公的难受，因此我们内心就想除去这种感受，除掉这种感受的办法就是将不公纠正过来。而血清素与自尊心有关，当杏仁体的作用让我们体会到遭遇不公，自尊心就会愤怒反抗。杏仁体和血清素一起发挥作用，就会出现“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大侠精神。

而多巴胺在这些过程中参与感知。

我们的“善”并不纯粹

尽管从进化逻辑和现实生活，我们都能发现善的存在，但人类的善却并不纯粹。这是因为我们为了个体利益进化出了自私与欲望，为了群体利益进化出了善良与美德，而个体利于与群体利益有时一致，有时不一致，我们需要在个体利益与群体利益之间寻找平衡点，权衡利弊而采取行动。

九分友善，一分敌意。尽管我们大部分时候都很友善，但大自然进化是个末尾淘汰的游戏，我们会非常在乎我们的社会排名，一旦谁挑战我们的排名或者与我们有竞争关系，我们就会产生敌意，所以遇到那10%的情况就会产生敌意。

八分诚信，两分背叛。诚信有利于群体强大也有利于个体，但这并不表示我们会完全的诚信。我们往往更在乎自身利益，一旦出现单次合作不再相见的场景，或者自己掌握主动权，别人无可奈何，背叛的小心思就会活跃起来。所以生活中，有些场景我们可能要提防背叛。

三分仗义，七分保身。仗义意味着疏财（损失），正义是在维护他人利益，甚至自身还要遭受损失，所以尽管我们很想行侠仗义，帮助他人，但想到自己的损失，就会犹豫再三，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