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2000年早期的软件评测人员,我见证了自由软件从令人赏心悦目到野蛮生长的发展过程。
在将iPhone升级到iOS 13的头几个礼拜,每当有App要使用我的位置信息,就会收到弹出框通知。这是苹果公司提供的一个新功能,这个功能很有意思,至少可以让我知道自己安装了哪些已经不用的App,或者从来就没有用过的App,甚至是一些自己都不记得当初为什么要下载下来的App,而这些App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会使用我的位置信息。
我会收到很多这样的通知,因为我的iPhone上安装了很多App。我的手机桌面上有很多App文件夹,装了满满16屏。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App囤积者,我都不好意思把我的iPhone给别人看。
差不多20年前我就开始从事App评测工作,那个时候还没有苹果App Store,iPhone也还没发布。那个时候,我们管它们叫应用程序,或者软件,或者就是一些可下载的东西。那个时候,软件行业被少数的几个巨头主导,很多软件的售价超过了100美元。不过也有一些独立开发者,他们开发出各种各样令人惊叹的游戏和应用软件。如果一款应用程序是免费的,说明它是开发者利用业余时间开发出来的。我们可以直接从开发者的网站上下载它们,如果你喜欢,觉得它们很有用,还可以点一下“捐赠”按钮给作者捐点钱。
我不是很确定我的这段有关软件黄金时期的记忆是否准确,于是我找到了我的朋友James Thomson。他是iOS和Mac开发者,前苹果公司雇员,PCalc的作者。在大多数人还不知道什么是互联网之前,Thomson就开始开发软件了。他早在1992年就开发了第一版PCalc,并把它作为免费软件发行。他说:“如果你喜欢它,给我寄张明信片就可以了”。
几年之后,Thomson开发了DragThing,被苹果迷们认为是Mac系统上最好用的应用程序启动器,直到今年才正式宣布死亡。Mac OS X之前的系统是没有Dock的,那个时候,DragThing可以让用户通过一个简单的单击动作打开任何东西。Thomson说:“第一个版本的DragThing很酷,如果你喜欢它,给我寄一些很酷的东西就可以了。于是,我从世界各地收到了很多奇奇怪怪但很有趣的东西”。1996年,Thomson因为他的软件收到了一笔现金。当时,一家大型的广告公司给他发了一封邮件,说他们要用DragThing,但这家公司的会计部门不太明白什么是“酷”的东西,于是就问是否可以给他汇钱,他欣然接受。
当然,在App Store出现之前那些平静的日子里,很容易就会下载到一个假冒的App,这些App可能带有病毒,所以那个时候进行App评测是很有意义的。那个时候,App评测人员就像是可以杀死间谍软件的超级英雄,守护着共享软件世界的安全。
但那是很早以前了。
回首我曾经推荐人们安装的App,其中有很多都不再更新了,甚至已经不存在了。
苹果公司在2007年发布了第一代iPhone,不到一年之后,也就是在2008年7月,苹果公司又推出了iPhone App Store。在推出App Store之前,人们只能用iPhone做很有限的事情,比如放大缩小相册,打几个电话,仅此而已。一个剪切和粘贴功能就让人们苦苦等了一年。然后,App Store改变了这一切。苹果公司希望让人们相信App Store改变了一切,让一起都变得更好,但我并不完全这么认为。
2015年,因为工作关系,我开始在各种播客节目上评测iPhone App。我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囤积”App的,但不要误会了我的意思,我觉得尝试新的App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更何况我的雇主掏钱让我安装,何乐而不为。那个时候,大部分收费App都只要99美分,但我是从免费软件时代走过来的,所以还是过了好一阵子才适应了这种需要付费才能使用App的日子。有时候,自己花几分钱尝试一下新App都觉得很为难。在我的记忆里,这与Thomson时期不太一样。在App Store出现之前,DragThing收费29.99美元,PCalc收费19.99美元,而几乎没有人对这样的价格犹豫不决。他说:“现在,人们抱怨所有不是免费的东西,他们认为9.99美元已经是PCalc的旗舰版价格了。”
我当然明白开发者应该获得应有的收入,但我认为在购买App之前应该有机会先体验一下,可以使用共享或捐赠模式,但iPhone和Mac App Store并没有提供这种无缝的体验模式。它们只提供了有限免费版本模式,如果用户喜欢,就付费升级或去除广告,但这与过去的软件试用模式不太一样。
更糟糕的是,当越来越多的操作系统(特别是iOS)接受了这种模式,用户就需要越来越多的独立App来完成一些最基本的事情,比如修改Windows注册表、碎片整理或者在命令行输入命令。
但不管怎样,我仍然很喜欢评测App,特别是那些由独立开发者开发的App。苹果地图在一开始表现平平,没有关系,因为我们还有其他独立开发者开发的App。既然有DarkSky这样的App,为什么还要用内置的天气App呢?DarkSky更精确更好看,而且是由两个非常聪明的人开发的。还有其他很多App,它们有可能是下一个Twitter,下一个Foursquare,下一个纪念碑谷。
作为用户,我不知道对于开发者来说从软件下载模式到App Store模式之间经历了怎样的过渡。Smile软件公司(TextExpander开发商)合伙人兼App Camp联合创始人Jean MacDonald说:“放弃与用户之间的联系是痛苦的,他们有些只通过App Store购买我们的App,甚至从来不与我们发生直接的接触”。
如果你问开发者,App Store是否对他们的业务发展有利,他们很少人会像苹果开发者大会视频里宣传的那样兴高采烈。当然,App Store还是有很多好处的。Thomson指出,他现在可以在全球市场推出他的App,苹果公司替他处理掉与当地法律和税收有关的问题以及与销售和下载有关的基础设施问题,他不需要再为序列号和盗版问题绞尽脑汁了。他说:“我只需要把App发布到App Store上,然后每个月都会收到钱”。
但容易的事情也意味着更低的准入门槛,而且开发一款App变得很容易了。在我的评测生涯里,我发现了很多垃圾App,有一些我推荐过的App到后来也变得很垃圾。
回首我曾经推荐人们安装的App,其中有很多都不再更新了,甚至已经不存在了。而在那些仍然存在的App当中,有很多其实是不应该存在的。对于我评测过的App,我都会检查它们的隐私政策,我试着弄清楚开发者有没有出卖我们的隐私信息,或者在没有必要的时候收集我们的隐私信息。但我无法知道开发者是否会把他们的App卖给一家不注重用户隐私的公司,或者为了赚钱而改变他们的隐私政策。突然间,我觉得99美分的费用更像是一种讨价还价,要么支付这笔费用,要么出卖我们的隐私信息。
尽管我认为为了使用一款App而牺牲一点隐私是值得的,但现在我发现有很多时候我是在某种“特权”之下做出了这些权衡。隐私对于其他一些群体来说意味着完全不同的东西,比如有色人种、住在其他国家的人、遭受过虐待的女性,或者其他我无法理解他们处境的群体。
当我开始重新思考我那些为播客听众推荐App的奇思妙想时,技术层面的反对声开始不绝于耳。
先是Manoush Zomorodi说App在让我们变得不那么无聊的同时也让我们变笨,然后是前App设计师Tristan Harris写的一些文章引起了我的反思,App并没有让我们更好地打发时间,它们当中有一些甚至是反人性的。Snapchat使用了种族主义过滤器,musical.ly让青少年的饮食节奏变得紊乱。YouTube Kids上充斥着广告、色情或其他更糟糕的内容,然后是Uber、Facebook……我们手机上的App变得不那么酷了。
回想起来,2015年我向人们推荐Uber App时并没有考虑过出租车司机将要面临怎样的境况,我只是觉得Uber对他们来说可能是个更好的选择。我并不知道Uber还有徽章评价系统,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滥用这个系统的。我不再经常向人们推荐App了,因为它已经不是我工作的一部分。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仍然是我的工作(或许每个人都有这个责任),在下载或者向其他人推荐App时要三思而后行。
在一个播客访谈节目上,播主Anil Dash说:“在向别人推荐App时请先想一想,这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对于其他人呢?”
想想我们下载的每一个App都要花这么多心思去思考,真是让人感到精疲力尽。Mac老兵MacDonald现在在Micro.blog工作,一个意欲替代Twitter的服务(包含了App,清扫Twitter上的“毒瘤”)。他说:“每当社交媒体公司出现渎职行为或者做出一些令人发指的行为时,总会出现一些想要改变这一切的人”。
是不是所有的开发者都要思考一下他们开发的软件会带来怎样的长期影响?Thomson表示赞同,他说:“所有的App都有潜在的负面影响。我开发了一个计算器,它看似是一个毫无危害的数学工具,但我知道在美国研发核武器计算机程序的人也在用它。我还听说有人用PCalc当骰子用,用来决定是不是要服用可以决定他们生死的药物。这些事情让我在夜里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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