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状只是暂态
互联网大规模应用以来,世界发生了巨大变化,医学却是例外。还是过去的思维,医院仍然保持原有面貌,拒绝着互联网改进,似乎要成为互联大潮下最坚固的堡垒了。
巍峨的医院,周全的机构设置,复杂的管理流程,坐等病人上门……格局更是医院单方面定义的。医学检查要求准确无误,医学处置充满危险,要求可靠的控制,把一切集中以提高效率;这也是当下阶段的生产力定义的,那些监测治疗仪器笨重而不易携带,要求精心管护,只能放到固定场所;医学以医生为主角展开,医生要求各种检查结果,所以要靠近那些工具;病人要面对医生,所以需要去到医院。
既然这样,既然医学并非来自生命的发生发展,就说明现状只能是暂态而不会长期保持,随着时间的展开,随着互联实践的不断推进,医学将发生深刻改变,最终面目全非。
医生被机器替代
门诊室的医生是人工智能不够发达时的暂时存在,他帮助把病人含混甚至词不达意的人工语言规范化,变成标准的医学语言;把图像化的检查结果变成标准化描述;把工具不能感知的面色、体征、体腔信息提取,变成标准化的医学词语。
这里,医生是高级的工具,和先进的规范化系统。但他是人,有主观模糊性,会犯很多错误,不易管理,成本高企,这是医学管理不能容忍的,改进就是用机器替代人工:通过计算机识别,X光片和CT的解读可做到自动化;其他图像类输出也可如此这般地处理;很多疾病表现还需要病人主观诉说,这也可以在某种约束规则下做到让机器理解,进一步,可在专家系统的辅助下让病人自己完成规则性工作;常规的查体操作也可以基于某种机器做到。
还有什么不能被机器最终替代的吗?从事人工智能的专家认为,只要人能识别的,机器都能识别,当下没有做到,是技术的不足,假以时日一定能无限逼近。
以上说的是数据采集环节,疾病诊断呢,现在还是医生做出,这不会长久。西医发展体现为工作的细分,把人们限制在一个个小格子,每个人擅长的领域越来越小;医学追求更周全更规范更标准化的体系,概念的内涵外延愈发清晰;底层数据愈发清晰,医学判断就容易规范化展开;医学探索已集中到少数场所,由少数精英完成,最大多数的医生只需遵照程序操作,成为执行指令的机器。所有这些,暗示机器人医生的适用空间。
有人会主张:医学判断非常复杂,因此机器不能完全代劳吗?对这样的坚持,我们会从语义学和逻辑学的层面,要求医生讲清楚为什么要那么判断,为什么同样的检查结果会做出不同决策,是否某次判断没有足够细分?是否没有周全考量?是否需要结合更多条件?是否要为同一个因素设置不同权重?只要医生是思维清晰的,我们一定能和他协同,定义足够多的判断指标,决策依据,从而让专家系统完全模仿他。我们甚至能帮助他发现很多他深层次意识到,却没有明确表达的意图。
要降低误诊率,依靠计算机是最好的思路,是几乎唯一的选择。潜在的冲动正在起航,极为繁琐极为周全的专家系统正在建立,最优化可以基于各种医学知识和先进的算法而做到。人们努力让机器完全替代人类医生,这方面主要是工作量,没有哲学上的不可能,只要医学局限于物质,机器就必然替代医生。
医学处置上,随着解剖知识的足够完备,随着智能图像识别系统的发展,随着机器人的精度提升,可靠性加强,很多手术都可由机器人完成,只要人能操作的,机器也一样能操作。
技术发展呈现了指数加速趋势,计算机正在展现其威力,它恐怖的运算和存储能力非常值得关注。人工智能在上世纪末期才开始真正发展,当下还是酝酿期,还有广阔空间,用历史视角观看,它将在本世纪实现猛然的隆起,带来人类生存境况的重要改变。
所以机器替代医生是必然事件,配合材料科学和制造业等,将能不断替代人的技能,再过几十年,真人医生将很少出现在手术室。
生命的信息处理流程包括信息获得、决策分析、采取行动三个环节,比如眼睛告知大脑危险在临近,大脑决策该逃跑,然后驱动双腿行动,眼睛获得反馈并进入下一轮周期。医学也类似:观察类技术对应信息获得环节,负责把身体状态最大程度展现;医学诊断环节对应大脑决策环节,负责做出判断;处置类技术负责采取行动,主要是手术刀、药物,尽量体现医学意图而不出差错。
医生已被很大程度上驱赶出检查环节,在处置环节,西药成为主流,替代了主观,还有手术等留待人发挥作用。接下来,更深刻的替代在展开,人工智能在加入,在诊断环节替代人,实现处置环节的不断自动化,会发展到拿着手术刀的机器人。工作都由机器完成,医生可以彻底离开医院。
医院发生大改变
机器人替代人的过程一直在深入,这是好的,没人质疑其中的不合理,权力更进一步收拢,差错降低,效率提升,医学更加可靠,符合医学和资本的利益。哪怕医院全是机器人,病人也得走当下的流程,去到医院,在那些设备面前检查,去到门诊室听候机器人医生的发落,它虽是机器,却更准确,更有威严,更不容怀疑和冒犯。
想不到医学改进只顾及内在,没有充分考量外在。医学遭遇互联网,一切都被打量着,看能否分散到各地,能否互联化,导致有形的医院不断分解消失;更彻底的是,机器直接对接民众,完成大多数医学任务,导致西医的大改变。
首先波及的是检验科室。医学检查是要获得生命体征,不涉及治疗方案、手术经验、医院资质等附加因素,所以大多数检查都没必要局限于医院。很多设备会装配到人们身上甚至进入身体内部;有些布置在家庭和工作场所;还有一些成本较高的,或体积较大的,或需要专业操作的,或有其他要求的,会安装在小区或人们常去的地方,提供随时的检测服务;还有专业的第三方检测机构,民众把身体样本寄给他们或亲身前往。以上诸多环节在形成周全的身体检测体系,有相应的认证和质量保证体系,保证检测结果的可靠性。
诊断环节也会改变,可展开远程诊断,传送检查结果过去,医学智能瞬间就得出结论;民众可在专家系统辅助下得出结论,也可以寻找真人专家帮助;民众也可登录医学平台,查阅相关理论,查询治疗方法,加入医疗社区,听取别人的建议。
治疗环节,有些没有多大安全性考量,由民众自己完成;有些药物有危险,需要经过相应的审核体系发放给病人,或建立在线监测体系;手术操作呢,非常简单的可由专业的机器人完成,复杂的会经历漫长的机器替代人的过程,但不一定去到集中的医院。
电子商务是要在消费者和生产者之间建立直接通道,以提升效率降低消耗。医学上也会发生类似变迁,资本的目的,是利润最大化,既然民众已经变得聪明,既然有新的生产力,资本就要加以利用,这是它的本性,所以机器会联手病人,替代掉医生。
那些重复的、有规则的事务,都由民众发起,机器自动完成了,当下非常重要的一些能力,比如对复杂疑难问题的综合性判断等会被专家系统模仿。很多医学决策涉及诸多人文因素,充满纠结,这也好办,各种选择的利弊得失是如何的,都用通俗易懂的界面展示给病人看,病人和机器配合,更自在更有效,医生的价值愈发有限。
还有少数机器不能胜任的工作,需要医生在场,实践经验要求强的,不容易规则化的操作会存留下来,比如创伤急救外科、脑外、胸外、产科、口腔科、临终关怀科等,随着人工智能的进化,这些也会被慢慢替代。
医生真正独特的价值是对病人的人文关怀,是凸显医学的人际救助这个本质,大多数医生需要转型,他们将走出门诊室、走出冷冰冰的白大褂,变得和蔼可亲,他们开始提供真正的服务,而不是现在的强制性的操作。
医生是医学和患者之间的不可或缺的桥梁,他将成为患者的朋友或合作伙伴。民众直接面对医学,医生只是旁路,就像教士原来是教徒和上帝之间不可或缺的桥梁,后来变成导师和朋友。
我们就窥探到医生的命运走向,现在他和资本在一条战线,其实只是资本的暂时手段,以往,资本的意图需要医生来体现,接下来,人工智能横空出世,医生将被资本抛弃掉。
反而,被医生有意无意贬低的病人将迎接医生的回归,因为两者都是人,都有某些柔软的内质,共享相似的命运,病人和医生因此保持长期的合作。
这是理性的必然
所谓追求物质存在,所谓足够细分,所谓标准化体系,所谓剥夺执行者的主观能动性,都是理性的追求。这是深藏于人们内心的冲动,西医不像中医那样,让每个人自己感悟,结合个性理解做出判断,它一定要把医生的个体差异最大限度地泯灭。这就是技术元素不断改进的动力,尽量减少需要人参与的部分,以保证结果或操作的可控。
老师在上课时,一定要把医学词语的标准含义讲清楚,把某种药物的机理说明白;医生在接受新知或参加培训时,也会被纠正以往概念理解上的偏差,以掌握更标准的操作流程。医学的一切,都是这样展开的,这是医学的标准化进程。
19世纪末,人们开始意识到,医学更需要专家而不是全科医师,一名著名的医生宣称:“无情的大众不会相信一个样样通的医生。”这是当时的先进看法,面对浩瀚无边的医学,人们致力于成为某方面的专家,推动了整个体系的分科化发展,就到了当下的格局。有利于循证医学,机器人医生、医疗专家系统等的发展。
理性的眼光下,医学要触及可见的物质存在,说得清楚的生理病理药理知识,明确无误的医学格局,无限细分的工作岗位;意味着规则性的医学推理,说得清楚的治病规范,医生被周全的体系约束和限制,其主观能动性被压制,医生和机器的能力就是重合的,医学行为可以用外在的、机械的模仿来逼近,机器替代人的行动必然展开。
既然身体是一些物质组成,医学就能把探索工作约束在研发环节,少数集中的场所把原来需要医院完成的工作做好,定义好规则,指令医生如此这般,临床医学愈发变成对知识的演绎使用。
随着技术体系的愈发强大,医生不负责新知的获得,他被替代就是必然;类似地,医院不能产生新知,只需要规则性地执行指令,它的结局就是消失。
追根溯源就能发现,西医的最终结局在古希腊时代就已经预设,它来源于深藏人们内心的理性主义,经过中世纪经院哲学的传承,得到伽利略、笛卡尔和牛顿他们的发扬,形成蔚为大观的现代科学体系,深刻影响西医。把人映射成一台机器,工作围绕这个目标展开,既然是机器,机器人医生就能大显身手,在各个环节发挥作用,不断压抑医生的自由,最终将之全面赶出医学。
西医的本质不变
以上讨论只涉及临床医学,机器对医生的替代只是形式上的;互联网激励民众,对医院的改变也是形式上的,改进体现为效率的提升,和降低医学差错。
西医还会保持鲜明特征,医学的核心不会变,对理性的坚守不会变,以物质为基础的探索不会变,化学分子式和靶点不会消失,动物实验和后面一系列的药物开发不会变。医学仍然会看到复杂的生命机器,医学的复杂性还会增加。
民众会被愈发深刻地隔离于医学中心,他还是医学的小白鼠,他的参与只体现为工具。协同之类的概念也不会出现,那样会接入人的智慧,因而和医学的本质相冲突。哪怕纳米机器人会最终产生,爬满体内,西医的本质都不会变。也意味着,很多问题仍然无法解决,基因编辑之类的冲动仍然强烈。
如果只有西医,进程会比较缓慢,会有限地改进,医生会成为机器的辅助,帮助无助的民众。如果互联网表现了生命力,探索了各种新工具新方法,就会给西医以启示,大大加快相关进程,医学检查工具会快速进化,医学专家系统会快速进化,医学的一切都会快速进化。互联网也帮助民众快速成长,更好接入医学。
就此来说,互联网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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