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凯被分配去接待企业进场考察时,他才意识到,这场从上至下的混改,终于轮到自己所在的公司——广西联通。
与对外三缄其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内部对于混改的推进,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林凯即将面对的,是公司和自己都要做一次慎重的选择题。
对于深涉其中的人,或许还不知道自己正在创造历史并将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混改的意义
2017年8月16日,中国联通对外宣布混改方案,包括BAT、滴滴、苏宁、京东等14家战略投资伙伴的入局标志着中国联通混改大幕的拉起。
林凯认为,两年混改时光,让中国联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虽然身处地方运营商,集团公司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和同事的心弦。在他看来,通过资本引入、互联网化思维、瘦身健体、员工持股、与战略伙伴创新经营等一系列举措,让中国联通恢复了活力。
混改完成后,联通集团对中国联通的持股比例从原本的62.7%降低到36.7%,战略投资总占股35.2%、员工持股2.6%、公众股东25.5%,实现了最优的股权结构的设计目标。
更为重要的是,联通的业绩的确正在改观。2018年3月,中国联通发布2017全年业绩:2017年中国联通全年服务性收入达2490亿元,同比增长4.6%,净利润4.3亿元,同比增长176.4%,实现了“V”型营收。
正如联通董事长王晓初说得那样,联通净利润实现了反转,并会得到持续加强。
“这就像一个期待成绩但一直落后的运动员,突然找到了正确的训练方式,争金夺银只是时间问题。”至少林凯是这样认为的。
但混改是大事,他既期待,又忐忑。
在子公司奋斗多年的林凯,还记得当初自己进入公司的那一刻,师父就带他分析了业务的现状,并教他安分守己,在地方运营商,内部体制决定很多事情都必须墨守成规,甚至工资都是一成不变的。
初入社会的雄心和现实情况在林凯心中形成了巨大反差。
“师父认为现在的工作既稳定又体面,让我不要总想着一己之力左右现状,他想和我留在现在的岗位上不变动。”林凯回忆到,“但我想走出去试试!”说到这儿林凯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
矛盾之下,他在公邮中看到了云南联通混改的消息。
云南模式
云南联通是入选“双百企业”唯一一家基础电信企业的省级分公司,作为联通混改的第一个地市级公司,“云南模式”格外引人注目。
据官方介绍,从2016年年底开始,云南联通在本地网实施了从“引入民营资本参与4G建设”模式到“引入民营企业委托承包运营”模式的改革试点,逐步摸索出了一套独具特色并切合公司业务发展的新模式。
有分析认为,云南联通的混改,对网络的所有权、使用权、经营权进行了有益的探索和尝试。北京邮电大学教授舒华英在接受财经网采访时坦言,云南联通是中国联通混改的里程碑,在提供可借鉴意义的同时,充当了研究样本的角色。
就在本月初,一则“广西联通社会化合作进展情况”在网络流出,其内容第四部分表明广西联通将于8月初“组织云南联通市场调研”。很快“联通混改下一站是广西”的猜测不断。
广西联通官方很快否认了这一消息的准确性。但是在林凯看来,云南模式或许对于其他地市而言并无特别,但对于他所在的广西联通来说,意义却非同一般。他认为,与云南联通境遇相同,在混改前,二者在当地市场地位均不占优。根据2015年的数据显示,广西联通的市场占比为16.3%。而林凯向财经网透露,一个省要盈利的话百分点应该达17或以上,而目前广西联通占比还是2015年的份额甚至略有降低,收入占比更受移动免费宽带的影响而有所下滑。
中国联通原则上对市场份额较低的省或者地市都可以进行混改,这次广西联通即将正式启动混改符合此大原则。
实际上,还有一个客观因素是影响广西向云南模式倾斜的重要原因,在地质特点上二者均是由于山多路险这一劣势的制约,导致省通信建设水平低于全国平均水平。
在混改的推动下,2018年云南联通收入同比增长10%,高出行业6.5%,收入份额较同期提升0.4%,实现同比减亏2.5亿元。
更为重要的是,2018年云南联通原联通人员实现身份转换,90%以上转入民营运营公司,这也是“林凯们”思虑良久的问题,是否应该放弃国企身份,投入民营企业的最前线。
在林凯看来,员工改制之后,包括考核指标和进度,相比原来都会更苛刻,甚至会有人为此下岗,这是很多同事所担忧的。但同时他认为,混改之后意味着自主经营权的扩大,这让同事们看到更多发展的机会,也是激励他们期待混改的出发点。
和林凯一样,王芳也是广西联通的一位基层员工,或许是由于业务的不同,她对于混改的到来有着另一层的感触。王芳和林凯住在同一小区,毕业后,她和她的同学去到了不同的运营商,发展却不尽相同,这从公司的营收便可见一斑。
她也很无奈,“我们挣钱的水平不及电信的一半,更别提移动了。由于覆盖等问题,我的家里人都在用移动的号码。”听着同事聊混改,她只希望自己与同学的差距不要太大。
广西三大运营商营收对比
混改药力几何
对于通信业而言,中国联通率先改革具有特别的意义,为了让混改迸发出新生命。中国联通提出“划小承包”解决大企业病,让大公司回归到创业公司。
公开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底中国联通全集团划小承包单元达到2.4万个,培养了万人的小CEO队伍,实行增量收益分享,打破平均主义“大锅饭”,一线员工薪酬同比增幅超过20%,高于各级机关和后台部门。
但在林凯心中,增幅的多少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数字,新公司必须盈利才能让混改有意义,自身价值才能得到体现,同时自己也更有归属感。
面临混改大考,想要取得盈利,如何选择注资企业就成为一门学问,为了避免同质化竞争,需要仔细遴选本地企业,不同公司间的不同分工,需要细化并落到实处。
“考察后目前几家企业正在竞标,虽然目前还无法确定,但肯定是业务不重叠的资本进入,这从一定程度上也借鉴了云南模式。”他说道。
回顾中国联通混改历程,王晓初曾说,民营资本从最初的不想来、不敢来,到后来抢着来、抢独家,发生了巨大变化。
但随着时间推移,中国联通混改的持久性也被业界所质疑。
8月14日晚间,中国联通披露公司半年报,半年报显示,2019年上半年,中国联通实现营业收入1449.5亿元,同比下降2.78%,净利润68.8亿元,同比增长16.32%。而公司实现主营业务收入实现1330亿元,同比下降1.1%。
半年报公布后,有分析认为,随着混改迈入后期实质阶段,正在流失其原有功效。中国联通方面更坦言,2019年上半年,伴随国内通信行业步入发展的阵痛期,公司收入增长面临压力。
TMT独立分析师付亮对财经网表示,实际上对于整个联通集团而言,如何利用好14家战略投资伙伴是当务之急,新合资公司的业绩是考量混改成绩的重要因素。
不同于混改之初的永结同心,BAT和联通在2019年的交集明显较少,相互站台的场合更几乎消失殆尽。这说明联通集团固有的体制问题并未解决,内在动力无法持续输出,在一定程度上,让混改形式大于内容。
舒华英也发表了同样的看法,他认为混改只是起步,万里长征才是关键。
“对于已经混改的地市如云南联通和即将确定的省份,企业能否考虑放眼长期,减少考虑短期利益也成为如鲠在喉的难题,未来5G的建设便可以例证这一问题。”舒华英对财经网分析称。
实际上,4G时代,三大运营商在网络建设方面的投资超过了8000亿元,单单2014年一年的投入就在800亿元上下,有分析认为,运营商4G成本通过多年运营才得以回收。虽然通过混改中国联通的利润率有所提升,但在移动业务的发展上依然落后于其他两大运营商,投资方面承受着较大压力。
而在5G时代,中国联通计划60亿-80亿元用于5G试验资本开支,将对地市的5G基站建设成本形成冲击,新公司能否持续投入,资金又如何分配都成为待解的问题。
正如分析师马继华所言,混改是一剂良方,但并非灵丹妙药,更不是神秘解药,要想达到理想的效果,需要不断的对症下药,更需要在执行过程中总结经验教训。
从林凯和王芳的语气中,能感受到基层通信员工的热情与向往,谁说他们如蝼蚁般存在,在这场大混改中,或许有他们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选择节点,对于留下的人,谁也不希望看到一地鸡毛。
(应受访者要求,本文中林凯、王芳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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