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时评：困在系统里的外卖骑手，需要的不只是多等五分钟

作者：张昭

9月8日，一篇名为《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的文章刷屏，文章指出在外卖系统的算法与数据驱动下，外卖骑手的配送时间被不断缩短，有外卖骑手如此形容自己的职业：“送外卖就是与死神赛跑，和交警较劲，和红灯做朋友。”一系列交警部门公布的数据背后是“外卖员已成高危职业”的讨论。

这篇文章很长，所指向的外卖骑手的生存难题也不是新议题，之所以能刷屏式传播，关键在于它系统地呈现了不断演进的算法逻辑下，外卖骑手被时间至上、效率为王的绩效评价机制驱动，困在了一种越跑越快的危险游戏中。

配送时间被分秒式地压缩，说衍生的问题，显然不仅仅是给外卖骑手带来“剥削感”，文章中列举的几个数据很鲜活——2017年上半年，上海平均每2.5天就有1名外卖骑手伤亡；2018年，成都平均每天就有1个骑手因违法伤亡，对公共安全造成的威胁显而易见。

在刷屏文章引发广泛讨论后，美团暂未做出任何回应，饿了么方面深夜宣布，将发布新功能，结算付款时增加一个“我愿意多等5分钟/10分钟”的小按钮。但看似更人性化的举动，却引发了更强烈的吐槽，不少用户认为，此举是在向消费者端转嫁成本。

这样的指责不无道理。正如那篇报道显示的，外卖骑手被围困的系统，首先正是指那个一切以效率为导向的平台机制——比如围绕超时率，就形成了一个争分夺秒的考核体系，外卖平台考核配送站点，配送站点考核外卖骑手，压力层层加码。

给用户增加了多等几分钟的选项，并没有改变那套效率至上的机制。相反，还让享受快速配送便利的用户，多了某种感知外卖骑手群体困难的道德压力。那么于用户而言，在支付了配送费的前提下，为什么还要承担这种压力？再者，现实中又有多少人愿意多等呢？

当然，以纯市场选择自由的角度看，外卖骑手困在系统中，却不愿意跳出去，确实是因为这份工作已经算是性价比较高的了。不断提升的配送效率，他们同样是受益者，至少同样的时间跑更多单，可以挣到更多工资。只是，现在的利益分配机制，是否足够合理呢？外卖骑手是不是应该拿到更多？

用资本嗜血的逻辑去推演，固然有失偏颇，但得看到，一味强调效率至上、成本最优，平台机制已经出现了一些显而易见的偏离。

比如采访提及，为了提缩短配送时间，平台给骑手规划的最优线路中，包括不少需要逆行的线路，如果不按规定走，很容易超时；再比如，为了节省成本，一些外卖配送站连基本的保险都不给骑手购买，出现事故后平台和配送站都各种推卸。

不难看出，精巧的算法机制通过大数据分析，对配送时间进行了确定安排，却没有对外卖骑手的安全、道路意外等不确定因素进行权重合理的考量，并给与足够的容错空间。对逆行、闯红灯等危险行为，哪怕平台反对，但它内在的考核体系，本质上是支持甚至是纵容的。说到底，这也是商业利益最大化的一种。

从这个角度而言，鼓励用户多等几分钟，近乎于隔靴搔痒。因为其中的核心症结在于，在效率至上的逻辑里，在强大的平台面前，外卖骑手并没有足够的话语权，而更像是一个无法反抗算法安排的接单机器。因此，想要解决外卖骑手的难题，首先还得从提升他们的话语权和博弈能力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