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家”王小波：活下去的诀窍，就是保持愚蠢

"活下去的诀窍是：保持愚蠢，又不能知道自己有多蠢。"——王小波《黑铁时代》

在四十岁成为作家之前，王小波曾经是程序员，大学讲师。

最广为人知的是那句"我一直怀念这只特立独行的猪"和"爱你就像爱生命"。人们的视野里出现他的作品往往是在青年时代：脱离了幼年的稚气，有了一些独立的想法，但还有一点看不清未来。

将王小波的作品纳入待读书单，也是因为他一直在思考，并且作为几乎同时代的作家，他已经保持了这种永远在思考的状态——王小波已在1997年于北京病逝。

四十五年的人生像流星闪过人类历史长河的一瞬间，对于他自身而言，虽然短暂，但也绚烂。他的经历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足够丰富，目前留下来的作品也都在被年轻一代广泛阅读并且获得喜爱。大概就是因为他作为程序员的独特的架构思维的模式，和超前的视野。

或许人们无法解答他的独特思考能力是不是来自于程序员的敏锐观察，但可以得出的结论是，他一直试图在读懂生活与这个社会，并对未来的世界作出结构性的预判。

王小波

最头疼的事

人在年轻的时候，最头疼的一件事就是决定自己这一生要做什么。流年似水匆匆，人生须臾而逝，百年光阴不过弹指一挥间，何况不到百年。

在王小波真正以"作家"身份为人熟知之前，他曾是程序员，教师，工人，在真正刻画内心之前，他在人间行走了很久。1952年出生的他适逢中国发展的特殊时代，波折辗转的早年经历是个人选择，也是命运的安排。

所以能对未来的社会结构与人心做出预判的基础，大概率来自于他眼中的人间，无论是兵团的经历还是教书的记忆，都为他的创作提供了灵感和素材，化成他笔下的各个时代。

要解决"这一生要做什么"的事，他跟随自己的心在很早就做出了选择，只不过曲折漫长了一些而已。因此得出来"人在年轻的时候，最头疼的一件事就是决定自己这一生要做什么"这种感慨也就不奇怪了，毕竟王小波说的是人生常态。

李银河与王小波

但比起他刻画的真实人生，更奇妙的是他对社会的前瞻性的看法与试探。

王小波将自己的作品发布在网上，用自己学过的专业知识把它们做成简洁明了的页面，以供读者翻阅，还加上了些许有趣味的动画效果。

在当时电脑还没有完全普及的中国社会，王小波的这一举动几乎是先见性的，或许在当时他已经看见如今中文网络环境下，电子阅读的兴盛。

作为王小波的爱人，李银河的许多工作都得到了他的协助，王小波的文学创作也有许多灵感与视角都来自于妻子的工作内容。李银河作为性学者，对同性恋群体的关注与研究是时代的主流目光未曾有过的长期停驻。

王小波创作的《东宫西宫》在阿根廷国际电影节获得了最佳编剧奖。夫妻二人对于性少数群体的思考与研究也是具有预见行的意义，这不只是人权自由与平等的问题，当这一社会现象成为避无可避的命题，如何交出答卷，也许能从他们的研究与作品里寻找到凭据。

《东宫西宫》剧照

活下去的诀窍，就是保持愚蠢

有的事一下子就过去了，有的事情很久也过不去。

过不去的事，是什么？是过错？还是遗憾？你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吗？

如果不想被拷问折磨，还是不要主动去想了。太多的想法也许就会让人变成他说的那头特立独行的猪，不止影响正常的吃喝玩乐，还让人因为思考变得痛苦。

你试图弄懂一件事的时候，往往会剥开不可言说的真相，所有的痛苦有了解释有了注脚，于是再也没办法无动于衷，自欺欺人——正因为这样去，才会痛苦的吧？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选择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才会有那么多人不敢听一听自己的心声吧。

这句话的后面还有半句：又不能知道自己有多蠢。清醒自知的人内心对于世界对于自身的认知自成体系，一套完整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体系往往会把人架在各种境况下炙烤——你没办法不痛苦。

就像是一个有良知的人目睹了恶行却无法阻止，他的内心会被道德严刑拷问，辗转难眠。更何况，如今犯下"愚蠢"这一名目的恶行的人，正是自己。

李银河与王小波

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并不是太好，因为社会现实把最清醒的人摔打得昏迷。公交车上没人敢大声制止正伸出手的小偷，因为见义勇为的人不止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可能被恶贼杀害，还是装看不见的好。——许多明哲保身的人，大概都是这么想的吧。

江歌案不就是这样吗？那么多付出正义的，清醒的人，都讨要到说法了吗？

在有些人看来，不知道德，还有学识上，也不必太过清醒。人活在世上，不必什么都知道，只知道最好的就够了。

正所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生活有主次，既然无法样样都好，那就做好这一样就足够了，我们不是掉进陷阱不知松手的猴子，而是懂得何为取舍进退的人类。生活里样样东西都爱，都能夺取你的注意力，乱花迷人眼，渐渐会找不到方向的。

青年时代的王小波

大概是因为王小波太过洞悉人心，他才会说出这样有些无奈的话。但好在他不是只会叹息，满心伤春悲秋的文人。

王小波的作品主题除了翻找人心里的角落，也有爱情和永恒，还有斗争与革命：永不妥协就是拒绝接受命运的安排，直到他回心转意，拿出我能接受的东西来。

如同夜奔红拂，王小波一骑绝尘冲出时代的框架，向着乌托邦，朝着自己的黄金年代狂奔，他也是唐吉诃德一般的骑士。捍卫理想的英雄叛逆不羁，他是那个年代纵酒放歌的浪子。

生命结束之前，王小波交出了自己的表现不凡的答卷。

直到今天人们提起他的李银河，还是会说，她是王小波的爱人。程序员大概总会知道怎么辨明主次，快刀斩乱麻剥离一切乱七八糟的事。但王小波的浪漫与蜿蜒的心意几乎人尽皆知。

他用亮晶晶的，几乎是怀着希望的语气写下书信：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你是我的军旗。

他与爱人李银河书信往来里的这些浪漫的壮烈烈的寓言与誓言，几乎成为两人爱意的绝唱。

王小波与李银河

祝你今天愉快

王小波写道，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

人类回想自己最为年轻的岁月，也许会记起一个暮色斑驳的下午，横云明暗，爱正当时。

但黄金年代总要逝去，皱纹爬上恍如山丘一般的额头于是沟壑纵横，眼波清澈不复，混沌难懂，声音也磨损得如同划花的唱片呕哑嘲哳，总之，一切光亮的，活泼的，年轻的，时间都随那个下午远去，再遇不能。

会害怕吗？中国有句话叫"从来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生命中一切意气风发时代的逝去，对中国人来说，是无所适从，难以置信，几乎接近于痛苦的惩罚。

但王小波在《三十而立》说，我要爱，要生活，把眼前的一世当作一百世一样。几乎有一种接近悲壮的豪情。

王小波

他曾经希望自己是一颗星星：我希望自己也是一颗星星。如果我会发光，就不必害怕黑暗。如果我自己是那么美好，那么一切恐惧就可以烟消云散。于是我开始存下了一点希望。

所谓生活的勇气，是看清生活的真实面目，认清残酷现实，却依然具有继续下去的决心和能力。岁月同样，人生也是一样的道理。王小波是预言家，也是诗人。纵使看清或者读透未来，也依然用充满斗志的语气编写生活与文学的程序。

他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们无从得知王小波是否感慨于生命易逝因此才讲出"认真相爱"一类的宣言，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以时代的目光审视独立自身与社会群体，并不是每个人都是王小波。

清醒也浪漫，悲观也热情，即使窥探到庞大社会体系后真切的面貌之后依然敢于以热爱为矛为盾向永恒开战，活成岁月里招摇的烈烈军旗……

王小波

正是人生好华年，如果不能像他把自己的岁月活成一整个黄金年代，不能像他一样特立独行地思考，但是也祝你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来，祝你为了自己的未来奋斗，向着美好的预言狂奔。

祝你即使清醒，也能高尚地活下去。祝你幸福，祝你今天愉快，祝你在未来人生的某一个傍晚时刻，坐在屋檐下，看着天空慢慢黑下去，心中不再寂寞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