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这个时代更需要哲学？

康德说，没有自由就不可能有真正的道德。这话虽然针对的是道德，但把“道德”一词换成“哲学”一词也没有什么不可。

没有自由我们或许也能发现关于动植物和机械的哲学，但绝不会发现属于人的哲学，因为自由是进行哲学的基础和前提。这里我们必须注意一个问题：自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自由”一词对我们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了。熟悉到我们一般都不会去认真对待它。在我们日常的语境中，自由似乎是不言自明的东西。自由嘛，不就是想干啥就干啥、不受外界拘束的意思吗？一定程度上说，自由确实就是这么个“东西”。不过当我们把它纳入哲学范畴进行深层次考察时，自由就没有那么“自由”的定义了。

根据我们欲望的性质可以发现，对自由的追求通常是建立在其反面上的，也就是说，因为我们没有我们想要的自由，所以才想要那么自由。倘若我们拥有绝对的自由，我们还会向自由要求什么呢？

让我们再进一步追问吧！

我们的自由观念是怎么来的呢？我们生下来就知道自由吗？显然，根据我们的经验，我们得承认，自由并不是天生的。我们是在我们人生的遭遇中逐渐认识到我们的自由观念的。一开始我们享有一种动物般无知式的自由，后来随着自我意识的觉醒，我们的自由观才逐渐形成。由于我们的遭遇各有差别，所以实际上我们的自由理念也各有差别。有人认为自由就是拥有无限的人民币，有人则认为自由等同于无限的裁决权。对于一个小孩来说，他眼中的自由可能就是无限期地放假。对一个嗜书如命的书呆子来说（比如我哈），自由就意味着拥有各种他所喜爱的书……总之，我们自由观的细微差别总是存在的，并且皆受制于自身的见闻。所以自由一词虽然蕴含有无限的美好，但如果不放到具体的处境中，它就是一个空空洞洞的东西。

自由既然是特定处境下的东西，因此它就具有时间和空间的特性（注意：这里的时空是就日常经验而言的，在现代物理学中它似乎成了一个过时的概念，但现代物理学中那些玄妙的时空观目前还难以深入到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所以我们仍然沿用经验范畴下的时空观）。进而，因为自由具有时间和空间性，所以自由又具有有限性。这种时空下的有限性理解起来比较抽象，但如果我们结合人生来看就好理解了。人总是生活在特定的环境中，并且像任何生物一样，都是终有一死的，所以人的自由，只能算人的存在的伴随属性，而不是因为人是自由的，人才存在。

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即人存在的事实意味着，人的自由总是面向未来的。正是因为未来必来，自由的价值才格外凸显。

在自由与必死之间，我们很容易发现一个表面的悖论：一方面人具有自由，另一方面人又注定要生老病死，这是大自然亘古以来的法则，所以如果我们始终按照大自然的天命法则，人将始终生活在一种原始的自然环境中，并且一切思想的东西都将成为多余（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大量的事实已经证明了人在宇宙自然中的辉煌存在，这一点无需多言。

现在，科技正渗透进我们生活的每个角落，改变的不仅是我们的环境，也改变着我们的思维方式。未来还有虚拟现实，还有人工智能呢。你能准确预测到三百年后世界是什么样子吗？你能在变化的时间里过上幸福的生活吗？未来对你是既定的还是担有风险？真的通过测定一个人的基因就能知晓一个人的命运？……在科技决定论日盛一日的今天，我们真的只能任由科技改变我们的命运？如果人工智能能完全取代人类，人的存在还有什么价值？……草率回答这些问题是愚蠢的，千万别忘了，问题决不是孤零零摆在我们眼前的，它暴露的只是冰山一角。如果仅仅根据我们双眼看到的一切回答问题，我们很可能只抓住了表象或幻想。而当我们根据表象来作判断时，也就无异于将自身的命运草率地交给时运来摆弄。

所以人们早晚会发现，面对人类的根本问题时，即使是科学也不能担当大任，唯有哲学才是我们最可靠的向导。

为了更大的自由，我们需要哲学；为了直面强大的现代文明，我们需要哲学；为了高瞻远瞩地找到我们存在的意义，我们需要哲学；为了更为稳妥地抵达终点，我们需要哲学。

作者舒生，非著名90后废才，一直在跋涉的文字匠，自媒体『读书人的精神家园』创始人，苏格拉底的信徒，王阳明思想研究学者，哲学教育终生推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