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骗局24：2018年安维萨学术造假心肌干细胞骗局

人类科技史、金融史、战争史上不乏骗局，从古代到今天、估计未来一直都会有。虚假的证据、论文、技术、产品层出不穷，许多名人、学者、专家深陷“造假门”、“欺骗门”、“剽窃门”等不端行为。种种恶行像警钟一样告诫后来者——科研没有捷径。严谨的科研，需要多一点认真与负责，多一点复现和普及。如果不能复现、质疑、讨论、普及，那将被个别人利用或作恶。国内外的科技骗局还时不时在上演，虽然未被曝光、没有广泛传播的不为人知，但很多被广泛报道的事件轰动一时，令世人震惊。下面罗列一些典型的著名骗局。

24 | 2018年安维萨学术造假心肌干细胞骗局

21世纪最权威“学者”的学术骗局主角是皮耶罗·安维萨(Piero Anvisa)，1938年出生，1965年获得医学博士，1976年成为纽约医学院教授，很快成为心血管研究所所长、医学院副院长。他因“发现”心脏含有干细胞(c-kit)而出名。据称这些c-kit细胞可以再生心肌，可以用于治疗心脏病，被认为开创心脏干细胞疗法。然而，国际上很多实验室试图重复这一结果却没能成功。直到2014年，辛辛那提儿童医院心血管生物学家杰弗里·摩尔肯丁课题组首次用遗传实验证明，小鼠心脏中的c-kit细胞几乎从未产生新的心肌细胞。2018年10月，美国哈佛大学医学院(2007至今)发布调查结果，心肌再生领域开创者和顶尖人物皮耶罗·安维萨教授31篇学术论文存在数据造假，应予撤稿。在医学领域尤其是干细胞研究领域掀起轩然大波，美国《科学》杂志将其称为本世纪最臭名昭著的科学欺诈案件之一。

1.顶级学术期刊《自然》和《细胞》发表心肌干细胞论文

2001和2003年，安维萨分别在《自然》和《细胞》两个世界顶级学术期刊上发表论文称，有一种叫ckit+细胞(或称c-kit阳性细胞)的干细胞可分化成心肌细胞，修复心脏。这一论断，让所有心肌梗塞病人、心脏病病人和心脏病学医生及医药界看到了巨大希望，美国为此投入巨额资金支持这项研究。

图32：皮耶罗·安维萨

安维萨最早2001年论文宣称干细胞可以实现受损心肌再生，全球学术界惊呼安维萨开创了一个全新的领域。此后17年间，安维萨及其科研团队在《柳叶刀》《自然》《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细胞》等知名学术期刊上发表上百篇论文，他们有关“心肌干细胞修复心脏”的研究受到各国同行密切关注，不但激励一代学生投身这一新颖的科研领域，还启发不少初创企业研发对心脏病、中风的新疗法。

然而从2004年3月起，陆续有研究人员在《自然》等期刊上发表文章称，无法重复安维萨的研究结果。全球越来越多实验室反馈称，无论研究人员如何努力，都无法再现安维萨的实验数据。当有人质疑他的实验数据有问题时，安维萨坚决捍卫自己的研究成果。位于美国旧金山的格拉德斯通研究院心血管研究人员伯努瓦·布鲁诺回忆说，当一些同行对安维萨的论文提出质疑时，安维萨反唇相讥，“你们这些家伙不懂该怎么做实验”。“许多实验室于是回复道，‘那好吧，我们迎接挑战。我们会再次尝试。’”按照布鲁诺的说法，上述交锋场景不断重演，各国实验室却始终难以在这一领域取得突破，“这份失败名单变得越来越长”。

安维萨曾在一项研究里称，他从骨髓中提取干细胞，把它们注入心脏后，这些干细胞竟然神奇地转化为心肌细胞，从而修复受损心脏。安维萨声称在小白鼠身上获得相关实验数据，但这已经足够激动人心，按照一家美国媒体的描述，这曾令全球科研人员“犹如受到电击般震撼”。安维萨在另一篇论文中说，他发现要修复受损心脏，甚至都不再需要骨髓干细胞，因为心脏本身也含有干细胞。研究人员只需要从心脏提取干细胞，放在陪替氏培养皿中使之数量倍增，然后重新注入心脏中，便可替代及修复受损心肌细胞。

现代科学的根基是实验和可重复。但令人疑惑的是，安维萨的上述两项研究，迄今无法从全球其他科研团队的实验中得到印证。

美国斯坦福大学干细胞生物和再生医学研究院联合主任欧文·韦斯曼质疑称，他的研究团队把骨髓干细胞注入心脏，但是骨髓干细胞并没有转化为心肌细胞，而依然是骨髓干细胞。

美国华盛顿州西雅图的华盛顿大学研究人员查尔斯·默里在一篇论文里说，他得出与韦斯曼相同的结论，认为安维萨的实验数据无法重现“令人不得不出于谨慎而担忧”。

杰弗里·莫尔肯廷教授供职于美国辛辛那提儿童心脏研究所、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等科研机构，他设法给干细胞标注记号，以便准确追踪它们转化为其他细胞后的具体下落。莫尔肯廷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够查明干细胞是否果真转化为心肌细胞。然而，莫尔肯廷教授的调查显示，干细胞并没有转化为心肌细胞，也就无从谈起修复受损心脏。他曾在2014年一篇论文里详细阐述这项研究结论。

美国辛辛那提儿童研究所的研究员杰佛瑞·莫尔肯廷(Jeffery Molkentin)基于其无数次和其他人大量的研究结果称，“心脏里没有干细胞”，完全否定干细胞存在于心脏并可以修复心脏的结论。

经过调查，安维萨发表的论文都是选择性的结果。安维萨的实验室有3位负责人和25位研究人员(指导老师)、博士后、技术员和学生等，他们被分为若干小组，实验室规定不同小组之间禁止交流，不同小组获得原始数据，要立即发给3位负责人之一，这些原始数据有很多并没有进行可重复性验证，但是在一段时间后就会成为一篇论文的内容或主要内容。

《科学》杂志把安维萨的研究称为本世纪最臭名昭著的科学欺诈案件之一。原因在于，造假人皮耶罗·安维萨是科学界大咖，哈佛大学的终身教授，且造假持续时间长达17年，骗取纳税人大量钱财(仅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支持这项研究的资金就高达5000万美元)。心脏存在干细胞的假说，误导全球许多国家的研究人员，耗费更多国家巨额钱财。长达17年来，安维萨被视为心肌再生领域的开创者和“祖师爷”，世界各国研究者都试图追随他的脚步，实现修复心脏这个充满希望的梦想。估计相关产业链的研发投入，他使全球数百亿美金研究经费打了水漂。

2.31篇论文造假，心脏干细胞“学术大牛”安维萨走下神坛

2018年10月14日，美国Retraction Watch(撤稿观察)、生命科学STAT网站报道，哈佛医学院及其附属布莱根妇女医院建议，从多个医学期刊撤回前哈佛医学院教授、再生医学研究中心主任皮耶罗·安维萨(Piero Anvisa)博士的31篇论文，均涉嫌伪造和篡改实验数据。安维萨的科研造假，导致2017年哈佛大学医学院赔偿美国联邦政府1000万美元；2018年，安维萨发表的论文撤稿31篇。

图33：哈佛大学医学院

安维萨出生于意大利，后移居美国，2007年开始供职哈佛大学医学院，在该机构附属的布里格姆妇科医院领导一个再生医学实验室。10多年间，他的科研成果从轰动全球，到逐渐受到质疑，2015年从哈佛大学医学院和布里格姆妇科医院离职。不过，哈佛大学医学院并没有因为安维萨已离职而放弃追查。这家机构自2013年1月以来，对安维萨的学术论文启动内部调查，直到2018年10月发布调查结果，调查历时五年多才认定他31篇论文造假。

《柳叶刀》《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等多家权威期刊随即证实，已经收到哈佛大学医学院的调查报告及撤稿建议，将着手评估以确定是否撤回论文。

《新英格兰医学杂志》发言人珍妮弗·蔡斯透露，哈佛大学医学院通知这家刊物，安维萨2001年、2011年发表于这家期刊的论文存在数据造假，应予撤回。此外，这家刊物还在调查安维萨2002年的一篇论文，怀疑可能有类似造假问题。

《柳叶刀》曾于2014年对安维萨科研团队有关心脏干细胞的一份临床试验报告“表达关切”，担心实验数据不可靠。这家期刊发言人埃米莉·黑德说，有关那项研究的真实性，目前尚无更多调查进展，不过她证实已经收到哈佛大学医学院的最新调查报告，撤稿已在讨论议程中。

另外，安维萨先前发表于《循环》期刊的一篇论文，2014年因数据造假而被撤稿。

安维萨31篇论文被全部撤稿，使得他在“撤稿观察”网站排名一跃进入全球前20名。“撤稿观察”是专门关注学术界撤稿的网站，根据其统计，撤稿最多的是日本麻醉研究者藤井善隆，共有183篇论文被撤，排第二的德国人约阿希姆·博尔特也在麻醉行业，有96篇论文被撤。医学产业紧密相连，是逐利者的重灾区。接下来，还会有一系列责任需要清算。

学术界广泛表达震惊，新闻媒体纷纷向安维萨求证之际，这名顶着诸多头衔的专家却没有作出回应。一些记者试图给他的电子邮箱发邮件，但是发送失败，系统提示邮箱账户已停用。

图34：安维萨实验数据造假，影响已启动的一系列试验疗法和商业项目(均为资料图片)

心肌细胞是心脏泵血的动力来源，心肌细胞出问题可能会导致严重疾病甚至死亡。因此，如果能让心脏中长出新的心肌细胞，替换掉有问题的细胞，以此修复心脏，无疑是医学上的一大突破。安维萨的上百篇学术论文被视为这一研究领域的基石，多达31篇遭推翻，使得国内外诸多研究人员的相关课题化为泡影。一些人惊呼，这桩学术丑闻导致“整个行业倒退十年”。一些人担忧，以上述理论为基础展开的临床试验和商业项目均面临危机，需要重新评估可行性。按照宾夕法尼亚大学佩雷尔曼医学院心脏病专家乔纳森·爱泼斯坦的描述，“整个研究领域遭受毁灭性打击，整整一代年轻的研究人员遭受毁灭性打击”。

安维萨的研究无视科学研究的可重复性验证，其科学研究违背科学规律和伦理，必然遭致失败。此外，哈佛大学医学院和布里格姆妇女医院启动的调查还证实，安维萨在其发表的55篇有关心脏干细胞的研究中篡改数据。这种欺诈和造假，既为现代科学研究原则和伦理所不容，也说明其研究本身就无法证实其假说，真相反而成为了对其假说证伪的证据。

3.欺诈公款人力财力化泡影，行业倒退临床试验何去何从

安维萨作为学术领军人物却造假长达17年，一些媒体形容这起学术丑闻“导致整个行业倒退十年”。国内外许多同行是在安维萨的研究基础上再筑楼台，不乏直接引用他的实验数据，如今却发现走入死胡同，相关研究领域随之破灭。此外，许多学生投入数年时光研究这一领域的某项课题，然而耗费的人力和财力全都成为泡影，他们不得不面临重新选择专业、否则没法毕业的“毁灭性打击”。

自安维萨2001年声名鹊起以来，以他研究成果为基础的诸多新疗法展开临床测试，数以千计病人参与这些项目。不少人嗅到商机，初创企业遍地开花，相关研究和临床试验犹如涟漪般层层扩散。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设立多个研究项目，都让安维萨负责推进，大笔政府拨款因而流入安维萨的项目中。

2017年，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起诉安维萨等人捏造实验室数据，以欺诈方式申请获得研究资金。安维萨曾供职的布里格姆妇科医院后来同意支付1000万美元，以平息这场官司。

随着安维萨的更多实验数据被推翻，已经启动的一系列试验疗法和商业项目也面临危机。宾夕法尼亚大学佩雷尔曼医学院心脏病专家乔纳森·爱泼斯坦警告称，正是基于安维萨的所谓研究成果，许多针对心脏病人的试验疗法得以推进，如今这些医疗项目都应该重新评估，以免危及病人身体状况。

但是，截至2018年10月中旬，一些临床试验项目仍在接收病人，多家企业继续从这类项目中获取商业利益。美国加利福尼亚州锡达斯—赛奈医疗中心斯米特心脏病研究所主任爱德华多·马尔万不无担心地说，“尽管多家著名实验室未能重现安维萨的实验结果，但是相关理论还是被迅速应用于临床试验，用于治疗心脏病人……我们现在只能期盼，这些病人没有因此蒙受伤害”。(特约记者 慕溪)

4.干细胞美容：纯属概念炒作，一些厂家狂赚上千万

干细胞是一种能够分化成其他细胞的细胞，该领域的研究国际上还处于初始阶段。但谁又曾想到，2004年上半年，在我国的广州和深圳，竟然有若干的干细胞产品已经成功面世。这些产品都声称，可以使人一下年轻10岁至15岁。

记者在采访过程中发现，其中吹得最为厉害的是一种叫“诺曼茜”(英文名N\'MAN-CYRA)的产品，该产品的资料上说，“诺曼茜”是美国青春再造国际医美研究中心研制，广州青春再造医学科技有限公司荣誉出品。“青春再造国际医美研究中心，是美国联邦政府直属的总统御用医护唯一机构，是美国最具权威的生物基因研究机构之一，在上个世纪末人类基因组密码破译和基因图谱绘制这一重大全球科研项目中，担负了至关重要的角色，在全球基因研究领域一直居于领先地位”。而“诺曼茜”正是该机构“令人称羡的秘藏之一”。除此以外，“诺曼茜”还吹嘘获得了一系列的大奖，什么国际医药卫生组织颁发的“特别贡献金奖”，什么欧共体评的“全球最畅销、最受欢迎美容保健品”金奖等等。值得一提的是，该产品还获得美国FDA批准认证，并且其全部产品由中国人民保险公司承保。

当时，记者委托学术打假的著名人士方舟子对这家所谓的美国机构进行调查，结果根本找不到“美国青春再造国际医美研究中心”的任何资料。美国不存在这样一家“总统御用医护唯一机构”，也没有这么一家机构参与人类基因组计划。美国FDA没有认证过这个产品，他们根本就不认证任何保健品。事实上，用google检索“N\'MAN-CYRA”，会发现有这个名称的网页只有24个，而且全部是推销该产品的中文网页。记者回访爆料的业内人士，他告诉记者，干细胞产品2003年中期开始出现，2004年初开始风靡市场，当时品牌超过20多个，据说，广东几家所谓的高科技公司因此而狂赚上千万元。但2004年下半年，随着媒体对此事的不断报道和揭露，大多数干细胞公司开始转型。目前国内市场上仍可以看到一些公司在做干细胞类产品，但大多数做的是羊胎素、人胎素、活细胞、HGH等，其中有一部分是正规经营，但大多数仍在进行概念上的运作。过去出售干细胞产品的公司，目前大多仍在出售针剂注射类美容产品，但已经开始炒作别的概念了。

翟中和(院士、我国细胞研究领域前辈)专家点评：干细胞研究是近年热点，但从现在来看，还只是处于基础研究阶段，目前只是骨髓造血干细胞的移植用于临床。人们希望通过干细胞的研究来抗衰老，只是一种梦想，离现实还非常遥远，现在还没有证据说明科学在这方面有所突破。人的衰老是不可挽回的、不能被逆转的、很自然的规律，“能让人年轻10-15岁”，根本不值得相信。

警钟长鸣：由于安维萨的“学术权威”，不但在审核上大行绿灯，更是对质疑其的普通学者进行打压，揭示学术圈缺失科学求证精神，无论国内外，不盲目迷信权威、不追求个人利益、求真求证的科学精神都还需进一步加强。

心脏存在干细胞只是一种假说，安维萨等人用研究证明其似乎存在，但是，在同样和相似的条件与环境下，大量的研究人员和大量的研究结果，不能证实心脏干细胞存在，这已经超越波普尔的证伪标准，是一种证明力更强大的证明。该相信谁？这不只是需要研究和作出结论，还需要公开和了解研究的设计和过程，并作出对比。波普尔认为，任何科学理论都不过是假说，都需要加以检验。如果检验的结果表明这个理论是错误的，这个理论就要被放弃，被新的理论所代替。应该说，波普尔的证伪标准过于绝对，因为任何理论和假说都是一种普遍的全称科学陈述，在实际中总有些研究不可重复某一假说。因此，在科学中，最好的判断标准是，对于一种理论或假说，应当做到“例不十法不立”，反之是“例不十法不废”，前者是证实，后者是证伪。只要是不同的研究者在相同或相似的情况下，大部分都能得到同样或相似的结果，这一理论就是靠谱、真实的，在现阶段以及在相当一段时间内是相对真实的。

如同所有事物一样，科学和科学研究当然包含错误，无可避讳的是，这件事是科学界的一大丑闻。但从另一个层面看，这个丑闻的揭穿，也反映出科学的魅力和能力——科学能够证明心脏干细胞的探索走向死胡同，更能够发现这一错误并公开指出。之后，科学探索，有可能把人们重新指引到有光亮的出口。

科学的纠错力量，在于它拥有重复验证的程序和做法。这种做法可以叫证实，也可以叫证伪。可证伪性是科学之为科学的标志。通过科学的可重复检验机制，可以发现错误并否定错误，再提出新的假说或修正过去的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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